而修盟之中，有玄衣修士面色惨白，心知此千载难逢之机已成万劫不复之局。今日之后，剑宗依旧鳌首，修盟却将面临大清洗。

于是诡谲紫光流过，他闭眼垂首，悄然间失去了性命。随行者不明所以而惊慌失措，又闹起小范围的喧闹。

天上地下人心纷杂。

唯有驻守各方的十二花神像不识人心，依旧按部就班地散发各色灵光道术，运转阵法，借天地之势，引导天澜城方圆的元气回流。

始终未现身的天澜城城主遥遥注视着天空最中心的人，将手边承载的青色细羽投入火舌。源自西州的夺天之羽，救命法宝，到底还是物归原主，用在它本该的去处。

这一柄剑，救了两个人。

云天之外，黯月影散，星图隐现，星轨偏移。

朝灵渊垂眸对上天澜城南方乱花楼上一对鬼目，复又移开，随手拍了拍才松口气的小远，权做姗姗来迟的安抚。

而照羽始终衣冠齐整，此时袖袍安垂，神色平静，仿佛下一刻就可以融入天地间，全然没有经历过一场刺杀的惊险。

或也有痕迹。

照羽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的凌沧州：“它还能用吗？”

这句话在轰然后的静默中显得很清晰。

只是绝大多数人都不解。

而对照羽身份有着不同于外人猜测的凌沧州奇异地明白他在问什么。形貌上更年长的剑修没有再赘言谢语，只是顺从照羽的意愿，回答问题。

他的姿态谦恭。

之前他已经足够尊敬，但那是对传说的尊敬。而现在，是对强者、长者、恩者的尊敬。

“您无需担心，此次随行者中有精通修复法宝之人，玄清剑派的天风灵舆便是由他负责修理保养。剑会结束之前，他们会将完好无损的天风灵舆交还与您。”

照羽点点头，道：“彼时交给灵渊既可。”

凌沧州自然没有异议。

绮夜合来到他们的身边，他忙不迭地向照羽行一个晚辈礼，便抓住凌沧州的手腕，探查他的情况，而后冷漠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不仅仅是修复了魂魄暗伤，更是让羲和真火接纳了凌沧州。

这是当年师祖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体质改变，代表着希望。

绮夜合先是又向照羽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谢，而后语带笑意地对凌沧州道：“待师兄你六境之日，我便为你镇守横连，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这句话代表的含义很多，也将之前凌沧州未出口的话点出。

琨瑶意在临渊，而六百年前就有定论，灭临渊，需要羲和真火。

凌沧州微微颔首：“劳烦。”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绮夜合很快恢复冷静。

“前辈，此次围杀牵涉极多，不知前辈可愿将此事全权交予玄清剑派处理？”

此话一出，周围修士皆变了脸色。

玄清剑派是中北修真联盟的创立者，凌沧州是横连山脉的守山者。方才多方围杀，他们之中有修盟之人，有受过玄清剑派恩惠的宗门，也有派出弟子驻守横连的势力，却无一人出手相助。

为数不多的相助者，却是包藏祸心，名为助力，实为杀人。

如今羁羽剑主再现，凌沧州实力更上一层，玄清剑派当然不会因为一句法不责众就无视今日众人的袖手旁观。

面对这个问题，照羽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朝灵渊：“灵渊？”

第二次出口的名字，落在绮夜合耳中，引起剑者诧异。这几分诧异在他眼中一闪而过，近乎同音的两字，让他有了诸多猜测。但这些猜测在与凌沧州的对视中又悄然化作沉默。

疏不间亲，况且未有定论。

绮夜合的手指穿梭在剑穗中，安静地做着哑巴。

朝灵渊笑了笑，拢拢袖子。

“中州一向来是玄清剑派的地盘，这次乃琨瑶峰主遇刺，自然是教给主人家来处理更合适。何况我们只是来参加花朝与剑会的，没必要在闲人琐事上耽搁。清闲人做清闲事，才是道法自然，不是吗？”

这话在照羽一剑破六境的背景下说出，显得傲慢。

神水云楼中，于戈看着山河图上终于抵达天澜城边缘的郑缘崖，没有再开口。郑缘崖晚来一步，星辰借剑术第二剑未出，玄清剑派已经在天澜城立威。

琨瑶剑修剑阵破五境巅峰剑意，绮夜合道分三途，剑破六境。

还有一个羁羽剑主，金丹破六境神通。

这一局，即便郑缘崖在此，依旧是玄清剑派胜了。

至于郑缘崖因何晚来……于戈冷哼一声，厌恶地看了绮夜合一眼。萧棠当然不会背叛鹤云仙楼，但如果绮夜合以某些理由让萧棠绊住郑缘崖的脚步，萧棠不会拒绝。

目光如刺，绮夜合颤了颤眼睫，只以为是于戈心有不满，并未留心。

于戈不开口，鹤云仙楼其余人对于朝灵渊那句“中州一向来是玄清剑派的地盘”，反应倒是不大。

鹤云仙楼向来是将南州与四海划为己有，对中州并没有外人以为的觊觎之心。四海何其辽阔？海族都尚且顾不来，何必要争一个满地蝇营狗苟的中州？他们巴不得看玄清剑派俗尘累身，不复逍遥大道。

对于中州，他们真正在意的，至始至终都只是与玄清剑派的道统之争。

最早年是道统之争，后来是紫极榜名号之争，现在又回归到了道统之争。

只是可恼！

羁羽剑分明损毁，偏偏又出一个羁羽传人。而沉鳞剑据闻只是失落，却至今未见与沉鳞剑相关之人出世。虽然在新生代上鹤云仙楼已经压了玄清剑派一头，但已经一枝独秀的羁羽剑主，足够将玄清剑派的劣势拉平。

那边的纷杂心思，照羽自然一概不知。朝灵渊既然定音，他便不再理睬这些事。他的目光环顾四周一圈，数出四个五境，一个六境。

璨然金火将这些人一一点出。

“我需要知道尔等姓名来历。”照羽淡淡道。

被点出者，或有沉默按剑，或有面露不忿，或有神色复杂。

却无人能无视这句话。

能以一己之力剑破六境而自身分毫不损。那么在有凌沧州、绮夜合，尤其是还有那至今未透露身份的神秘人物相助下，这位羁羽剑主要杀人立威，轻而易举。

何况，金丹破六境，威已立。

今日五州风云聚天澜，竟是成就了这羁羽剑主的威名。是天算？还是人算？

运道竟是如此……

令人歆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