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量一下你那里的尺寸。”
邝文泽指的是腿的截断处的尺寸,他对这些数据很敏感,只要手一量,就能精准地知道具体尺寸。
“你有病?”
李晏川却下意识地误解了邝文泽的话,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你还想不想好了?这也骂我?这个机会可是你父亲辛辛苦苦求来的,你连他的好意也要辜负吗?还是你觉得现在看你父亲这样为你忙这忙那的,你觉得很有意思是吧?”
邝文泽故意把话说重。他觉得老村长太顺着他了,反倒是误了他。
李晏川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量断腿处的尺寸。他被邝文泽说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难堪。
他稍微冷静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么激动了。
而在邝文泽眼里,就当是对方默认了。
他直接上前,还没等李晏川反应过来就一把掀开了被子,那里本该是双腿的位置空荡荡的,那处恶心丑陋的截断处完全暴露出来。
!
李晏川的内心被当头一击,脑子一下子空白了。
紧接着,邝文泽竟然还直接伸手朝那处摸去。
李晏川脑子又嗡地一下,他没想到这人居然敢直接上手。他火气上涌,直接爆发了出来。
李晏川眼疾手快地抓住邝文泽那只手,这才差一点没碰上。另一边手直接扇了邝文泽一个大嘴巴子,他的头被打的偏了偏,半边脸迅速红肿了起来。
“我靠。”
邝文泽也是冤枉,他顿时怒火中烧,非要抓住他那腿不可。
李晏川虽然卧床多年,长期没有运动了,但是他发起狠来的力气却也不比邝文泽小多少。
两人沉淀多年的胜负欲被激起,二人顿时在床上扭打起来。
老村长从离开房间之后,就没放心走远,一直在外面趴门缝。
他听到房间里面突然就开始一阵‘噼里啪啦’,还有碗勺掉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紧张地立刻推开门进了去。
只见那碗没吃完的粥都倒在了李晏川身上,流得床上都是,那只碗和筷子则掉在了地上。
邝文泽从老村长进来的那一刻就从床上离开了,看上去似乎二人什么也没发生,但是他脸上的巴掌印却格外突出。
李晏川扯了扯黏在身上的湿衣服,拧眉。
这一场扭打还没分出胜负,下一秒就以意外告终。
老村长也顾不得问发生了什么,他连忙拿来纸巾,擦掉李晏川身上的粥。
“哎呀,这床单也湿了。”
邝文泽见老村长打算抱李晏川去卫生间清理,老村长那身板抱起一个成年人还是有点吃力,于是他抢先一步将李晏川托了起来。
对老村长说:“我来吧,你去洗床单。”
李晏川却不领情,他放在邝文泽肩上的手猛地抓住邝文泽的头发,向后一扯,愤愤道:
“滚,我自己爬过去都不用你管。”
邝文泽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懂点事吧,你爸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容易。”
李晏川沉默了,看着老村长弯腰收床单的背影,那背影薄的像一张被风压弯的纸片。
他任由邝文泽动作,“一会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洗。”
邝文泽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可没有服侍人的打算,那一巴掌的仇他还记着呢。一想到那一巴掌,他的脸后知后觉的开始痛起来。
“你这手劲可真大。”
邝文泽将李晏川放在浴缸里后,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脸。
啧,不只是手印,眼睑下还被刮出了几道血痕。
“你该剪指甲了。”
李晏川不理会他的话,他脱了上衣后,一只手撑着浴缸底部,另一只手熟练地脱下裤子。
他把脏衣服扔到邝文泽脚下,说:“帮我放到洗衣机里。”
“你还使唤起我来了?”
“还有给我拿干净的衣服过来。”
“呵。”
邝文泽看在他是残疾人的份上,还是照做了。
李晏川洗完澡,然后把浴缸的水都放掉,就开始擦干身子穿衣服。
“你好了没啊?”门口传来邝文泽的声音,他竟然一直守在门口。
“好了,进来吧。”李晏川有些动摇了。
邝文泽却不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他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这些对于他来说很正常。
其实是因为李晏川太久没和老村长以外的人接触了,他有些忘了人与人的社交是什么样的。他的本能就是抗拒,于是就更加没有人走进他。
邝文泽对李晏川的评价就一个词:口是心非。
他很擅长对付这样的人,反正李晏川说什么就跟他反着来。
他的这种方法很直接粗暴,但是放在特定的人身上却有着奇效。
李晏川的房间暂时不能睡了,于是邝文泽把他放到隔壁房间床上。
这时老村长也忙完了事情,又给李晏川乘了一碗粥过来。
这次李晏川没再赶邝文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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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月过去,二人关系说不上好,但是也缓和不少。是待在一个空间里也不会有冲突的程度。
李晏川也逐渐减少了待在床上的时间,有时候还会坐在客厅上看电视。更多的时候是在房间里的窗前,盯着外面的太阳看,眼睛被刺激得流出生理泪水才移开眼神。
而邝文泽也不再吵着说要量他的腿了。
这个月里,邝文泽经常一大早的就出门,很晚才回来,还总是灰土突脸的,满身汗味。
有一次李晏川实在憋不住地问了:“你挖泥去了?”
“种地去了,报答你爸的救命之恩。怎么你也想一起?”
“滚吧。”
李晏川的变化,老村长也看在眼里。他很庆幸当时救了邝文泽,也庆幸他和邝文泽达成了约定。
一次,邝文泽清晨五点才回来。他直奔李晏川的房间,没敲门就直接走了进去,‘啪’地一下将灯打开。
“喂,别睡了。”
李晏川迷迷糊糊地被人摇醒。他还没睁眼,就闻到空气里一股淡淡的汗味,热热的,钻进他的鼻子。
“?”
“有病?现在几点了?”
他揉着眼睛,适应着刺眼的亮度。看着面前穿着一件背心的邝文泽,他的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给你的,试试。”他把两个金属的假肢伸到李晏川身前。
李晏川还没反应过来,邝文泽是怎么知道他的尺寸的?
他嘴上也把心里想的问出了口。
“之前趁你睡觉时量的。”
邝文泽理直气壮,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李晏川说不出话来,他想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场景都觉得怪异。
邝文泽见他没有动作,就直接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把李晏川转向自己,拉到床边,亲自给他装上。
李晏川呆呆的,似乎还没从状况中反应过来。他任由着邝文泽动作。
下身一凉,裤腿被撩了上去,他下意识地有些瑟缩,又被眼前的男人拉了回去。
邝文泽看着他那处伤口的视线令李晏川感到有些不自在和羞耻。
而后,他那处伤口一阵温热。那假肢被装了上来。邝文泽将接口处扣紧之后,问道:
“紧吗?”
李晏川摇了摇头。
“那就好,站起来试试。”
他在邝文泽的辅助下,站了起来。
李晏川时隔多年,再一次站了起来。此刻的心情他有些难以形容,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场景现在就摆在他眼前。就像是原本以为会一直这么颓废下去,突然某天一个惊喜砸到他的头上,令李晏川分不清这是真是还是虚幻。
他扶着邝文泽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他这时才有那种真正踩在地面上感觉。
邝文泽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点了点头。
“哎不对”,邝文泽比划着二人的身高,“还给你增高了。”
“我本来就比你高”,李晏川说。
“行行行,谁知道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这时老村长也起床了,他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站稳直接给邝文泽跪下来。
他再也憋不住了,像半大的孩子似的眼泪哗啦啦地淌下来。前面几年受的苦对他来说都值得了。
轻舟已过万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