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聂伯宽阔结冰的河面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雪，在基辅城对岸扎营的阿布达尔·拉赫曼的毡房里，围着炉灶燃烧的火苗，杜达·普拉维德内伊压着双腿坐在一张桌子上正在奋笔书写着最后几份信件。他不停地叹着气，又在嘴里念念有词地重复着祈祷词，疑问地看着坐在身旁的这位疑虑重重的年轻主人。

“信写完没有?” 阿布达尔·拉赫曼躺在钦察草原款式的皮大衣上并问道。

“把信给我读一下，我的导师先生。”

杜达像平常读圣书时特有的语气缓慢而又拉长调子地读起这封信的全文：

“以真主安拉的名义给您圣明的世间最高智慧的保护神、关爱天下所有善事者的正统宗教领袖，最正统最主持公正的巴格达哈里发穆斯坦希尔，但愿真主诚挚地赐福与你，那面用战士的鲜血染红的无数个旗帜永远飘扬在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万国的使臣与日俱增!他的最忠实的仆人以及作为您的差遣的使臣身居遥远的覆盖冰雪的草原地区拔都汗王统领的蒙古金帐汗国宫廷的阿布达尔·拉哈曼借此机会向您国王陛下旨意最诚挚的致意和最美好的问候。

这是我写给您的例行的信函并祈求神速公正的赫兹尔神一路保护派出的信使安全快速地通过沿途途径的所有高山、湖泊、峡谷抵达我亲爱的国度把这份信函送达国王手里。

我日夜勤奋地注意观察着这里正在进行的蒙古人攻打罗斯人富有的基辅城的情形，以下我向您最有力的保护神报告攻打基辅城的详情：

这座城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一片丘陵地带，城墙宛如钢铁长城，从三面环绕着这座城。由于蒙古人如虎添翼般地掌握并使用了投石器以及两个攻城锤等重型攻城武器装备，基辅城那坚如磐石的城门很快便土崩瓦解。城门攻破后，蒙古铁骑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城里。首先，蒙古铁骑军如一把锋利的宝剑，刺破了直对并通往贵族会议大厦以及基辅城大公国宫殿的城门。在这条路上，由蒙古铁骑军的也辛·诺霍伊将军率领的一支敢死队如离弦之箭，冲破了沿路由基辅城军民设置的重重街道障碍，并与殊死保卫街道的军民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率先抵达了这一带。

我一直伴随蒙古人到了战事发生比较激烈的地区做了专门巡视，但有些地带因堆积的蒙古、罗斯等战死的军士的尸体太多无法通行就放弃了。到了这里巡视后，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蒙古人最终能战胜这个勇敢顽强不屈的部族的原因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蒙古铁骑军在人数上占到绝对优势，他们人数比罗斯人多到两到三倍之余，所有基辅城的街道两旁沿街的房屋和居民宅院都上着门锁，几乎没有人留在家里，也就是说一部分人上了城墙参加护城战，另一部分人则安排到城市各街面、巷道保卫战。

我向您承认在这些地方我至今还没有发现和找到我祖上流传的那把刀剑，也为这些罗斯人奋勇保卫自己的城市而战的崇高精神所感动，并为他们这种无畏的精神和热爱自己祖国故土的热情所折服。

虽然基辅城军民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基辅城还是陷落了。

您是知道的，蒙古人有一个习俗，那就是把战死的士兵或是将军的尸体都会从战场上清理出去，尔后堆积在一起并点燃木材用火烧掉这些尸体的这一习俗。尸体点燃后，他们要围着这些尸体做长久的环绕走动以及高唱神圣歌曲等告别仪式，直到尸体下面的木材烧尽为止。他们认为对战死的士兵或将军等人的尸体不举行这种安葬仪式是一种罪过或不体面的行为，但是，在基辅城由于大火连片，烟熏火燎，已经成了一个大型火葬场了，因此，这次拔都汗王不得不放弃举行这种安葬仪式的习俗。

蒙古军不得不作出一项决定，立即从处于一片火海的基辅城撤离，由于接连几天的燃烧大火不断，再加上罗斯人过冬储备的干草堆、粮食谷物仓库都在大火中烧尽，城里没有留下任何可供难以计数的众多马匹使用的草料和谷物，蒙古汗王已经下令继续向西方列国挺进。近日我也准备与他们一起向西启程。

到此搁笔。这封信我将委托一位我曾救过他的性命的阿拉伯商人捎给您，他答应将亲手交到您的手上。为了让我这位带着我的这封心信函的商人一路畅通无阻，不受蒙古汗国境内军士的盘查和阻挠，我与蒙古军方多次交涉，历经万苦终于为他搞到了一个他们叫牌子的，上有雕刻着一个做飞翔状猎隼图案的铜质通行证，有了这个牌子，在途径的沿线信使将拥有特殊的权限和待遇。

愿真主安拉保佑我哈里发江山万古长青!遥祝您万事顺遂，心想事成!在此提醒您一定要加倍提防他们这些勇猛无敌的蒙古人!他们那强有力的铁爪也许会越过库尔德斯坦、亚美尼亚山脉伸展到巴格达地区。您要尽早动手组织其一支在先知先觉绿色的大旗感召下的伊斯兰强大的军队，随时做好扞卫神圣巴格达城的准备!蒙古铁骑军随时会对巴格达城发起突然袭击的。现在已经有人在这儿议论这等事了，根据您的旨意和安排，我将继续跟随这位威武的蒙古统治者拔都汗王亲自指挥进行的西征战役。我将努力及时向您禀报西征途中蒙古铁骑军接续获得的新的重大战役的胜利情况报告。

同时也应指出，蒙古军队攻克罗斯基辅城付出了重大代价。为此战役，拔都汗王把自己强大的最精锐的部队也投进来了，这座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墟了。蒙古人为大发横财，正在组织部队清理废墟，从中寻找财宝和贵重物品，这让拔都恼羞成怒。自我到蒙古国大本营以来，从未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当我重新见到您的时候，我巴格达城远离战火恐惧仍像从前一样繁荣昌盛情景时，我会由衷感到并感谢真主我能生活在这个和平时代我是多么幸运呀。”

第四十九章 蒙古军弃城离去

在基辅城蒙古军人没有来得及给那些为攻占罗斯人基辅城而战死的军人举行隆重的安葬仪式。突起的一场暴风雪使那些准备启程的人们不得不重新调整或推迟出行的计划，一阵阵刺骨的寒风夹杂的大雪，吹打着脸庞，稍不注意雪花就往眼睛里钻。

拔都汗王躲到自己的野战营帐里不露面，他天颜大怒，跟随他的近臣谁也从未见识过这种情形，这是极为罕见。甚至他那些平时最亲近的总在他左右近侍在这一天根本都不敢前去打扰这个万国的主宰，生怕惊扰了他。两个在他营帐目前值守的贴身卫士同伴也很惊讶地发现他们日夜守护的这位威武、严厉的汗王今天显得特别郁闷，他躲在营帐里不出门，也不见任何人。甚至到了气愤之极，他把丝质昂贵外衣都撕成了碎片，把那些华贵重瓷质酒杯一一摔在地上，使劲地用双脚在上面踩踏，然后双手捂着自己的头部，突然悲哀地号啕大哭起来，尔后倒在那些放在地毯中央部位的柔软靠背枕芯上，身体卷曲成一团，无声无响地久久地躺在地毯上。

甚至包括平时就很尖刻、凶恶的贵友汗王在内的一些成吉思汗亲支干嫡等高级将领都来到到了扎在拔都汗王营帐隔壁一个营帐内聚首。他们聚在一起议论起来，有人说道：“看来，基辅人虔诚地祈祷着实灵验了，他们把自己最凶残的能呼风唤雨的凶神给请来了，诅咒并掀起了罕见特大的一场暴风雪，企图用这场大雪阻止我军发现和掠走这座百年古城聚集起来金银财宝，以图阻挡和削弱我军向西征战的行动和意志。我们这位像看着自己爪子上抓到的猎物就要失去时而愤怒和咆哮的一只老虎一样。但我们却认为，拔都汗王指挥的这场攻克基辅城战役损兵折将，为攻下这座城投入了近一半的优秀精英。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的感觉啊？”

贵友汗王的几个亲信也附和着这样认为，他们说：“拔都汗王指挥的这场蒙古西征战役也不会获得预期的成功。而且他也未能按照传蒙古军惯有的待一场战斗结束后都要对那些阵亡将士尸体进行火化的安葬仪式以及灵魂升天祈祷活动，他这样做已经惹恼了神圣的可汗的意愿，会遭到厄运的。他就此会自责的，也会怪罪于我们在座的”

第二天一大早，拔都汗王向全军发出了向西挺进的一项命令。他说道：“永恒的长生天和战神”苏里德”已经替我们举行了阵亡将士尸体安葬仪式，并且佑助我们占领并彻底摧毁了这座倔强且不服软的基辅城。”

当蒙古军路过那正被熊熊烈火吞噬的基辅城郊区边缘时，他们犹如睿智的猎手，一眼便相中了这块风水宝地，决定在此设立一个军事交通驿站。驿站中配备了一定数量的马匹，这些马匹宛如忠诚的卫士，主要用于承担并专供来往于蒙古各地驻军之间传递军事信件的急使途中换乘用马、休息之需，以便使急使能如疾风般在最短的时间将重要信件或消息传到各地汗王手中。这些急使或来自萨莱城，或来自蒙古可汗大本营哈勒霍林城，亦或在这些城池之间来回穿梭，如流星般闪耀。而每隔一段距离设立的某一驿站，则是连接蒙古可汗大本营与继续向西扩张蒙古帝国疆域的拔都汗指挥的大部队以及与各地领属乌鲁斯汗国之间的桥梁，是保持连续畅通联系的一种军邮交通形式。

蒙古人在各地的驿站城墙一般用土堤建成，墙外再用篱笆围成一圈，作为防备之用。对企图接近驿站的任何人都采取了防范和盘查等一切保护措施。常常也有例外的情形发生，从驿站刚派出去的急使没走多久，人便消失的无踪无影，不知去向 ，急使也会常常遭到被藏匿在某处敌对或复仇势力所袭击的例外，很多被派出去到边远偏僻之地寻找粮草的侦查员们毫无音讯地死在旷野的事件枚不胜举。

基辅城里的大火一直燃烧并持续到蒙古西征大军向西挺进以及最后一批由妇女驾驭的后勤保障性骆驼以及黄牛拖拉的辎重车辆上路并驶往卡尔巴特山脉从人的视野中消失为止。

富裕的基辅城已经变成了冒着浓雾烟气并堆满无数死尸尸体的一片火海，随着接连几日的暴风雪的降临，不久前在这儿发生的那场前无古人的战场地上遗留的痕迹渐渐被厚厚的冰雪所掩埋覆盖，就像这儿没有发生任何劫难似的。

那些藏在地窖以及废墟底下得以生存的一些活着的人就像人影一样在各处活动，他们多日连续不吃不喝身体显得有气无力，极度虚弱。人数不多的几个从城堡返回来的修士又回到了比切尔修道院内地下室为那些护城战死的罗斯将士亡灵做追思祭祀等活动。

修道院地下室里拉来了一些受伤且还活着的一些人，他们极度虚弱，饥饿以及被这些天战争残酷场面惊吓而精神极度脆弱，人们继续抱着真理一定会战胜邪恶的信念生存着，蒙古铁骑军已经离开他们向西挺进了，一个新的充满活力的繁荣强大的基辅城一定会重建起来。

自此以后，基辅城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处在废墟荒芜的状态之中，在基辅城被毁后，于1246年曾经来这里，把罗马教皇一封信函带给蒙古可汗大本营哈勒霍林城的法国修士普拉诺·卡尔皮尼在自己的旅行札记中对这一时期的基辅城做了专门详细描述。他当时曾经这样写道：“他们对罗斯人的首都城市基辅城进行围攻，经过持久的围城战，他们攻占了这座城，屠杀了城内军民。当我们几个路过这里时，发现了无数个死人的头骨裸露在田野上。据记载，这是个人口众多的城市，而现在却变得一片荒芜和废墟。这儿假如有两百个房屋，人们仍处在受沉重压迫以及奴役的状态中。蒙古人从这里向西挺进时，他们进行的连年战事把整个罗斯地区给毁的差不多了。”

整个基辅城宛如一座熊熊燃烧的大火葬场，已经连续燃烧了数日数夜。即使蒙古西征军扬长而去，那些大火依旧如不甘心的幽灵，冒着缕缕青烟，执拗地燃烧着。用牦牛和骆驼驮驾的吱吱作响的妇女们，驾驭着最后一批牛车，其影子渐渐消失在通向巴尔卡千山的道路上，仿佛是被那无尽的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