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他终于艰难地从牙缝间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中流露出一丝真挚的关切与如释重负的释然。
苍术微微一笑,眼神中透着一丝温柔和坚强。她轻轻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很好。"
苍术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清澈动听,有抚慰人心的力量,然而,霍时晏的内心依然澎湃着。他想知道苍术经历了什么,如何活下来的。无数的问题涌上心头,但他又害怕过于急切会吓到她。于是,霍时晏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情感。
苍术此时此刻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思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她手忙脚乱地弯腰捡起不慎掉落于地上的锅铲,脸上的神情显得极为不自然,声音略微颤抖地向霍时晏问道:“你……吃饭了吗?”
霍时晏轻轻摇了摇头,苍术见状,急忙侧身让开道路,邀请霍时晏进入院内,随后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院门。
苏木恰巧在院子中目睹了这一幕,他将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并回忆起在石塘村的那个夜晚,躲在被窝中默默流泪的苍术。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他立刻意识到了他们之间关系的非同寻常。
而当霍时晏踏入院子,目光落在院中人的瞬间,他认出了此人是苏木,也看清了苏木碧绿的双眸。霍时晏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愕和诧异之色,心中翻涌出难以形容的感觉,
他惊讶地开口问道:“苏…木?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木感到一阵尴尬,他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语气有些迟疑地说道:“霍小将军,关于这件事,我觉得还是由苍术姑娘亲自向你解释比较好。”
苍术心绪犹如一团乱麻,她从未想象过会面临如此局面,更未曾想好该如何应对霍时晏。为了掩盖内心的波澜,苍术走到水井旁,舀起水清洗了一下锅铲,然后轻声说道:“等吃完饭再谈吧。”
随后,苍术匆忙低头返回厨房,霍时晏见此情景,毫不犹豫地紧跟其后。苏木凝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苍术始终保持沉默,专注而认真地烹饪着饭菜,同时在心中仔细思考哪些事情可以告诉霍时晏,哪些则需要隐瞒。
霍时晏则默默地烧火,然而他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苍术,似乎生怕眼前所见仅仅是一场梦境,一旦梦醒,她便会再次消失不见。
苍术清晰地感受到霍时晏的目光始终紧盯着自己,但她缺乏勇气回望他,只能继续手头的动作,并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霍时晏迅速回应道:“昨天我看到你了。”
苍术没想到隔着那样远的距离,他竟然认出了扮作男子的自己。
苍术终于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开口问道:“你为何会来到景龙城呢?”
霍时晏微微一笑,回答道:“我兄长的宅邸便位于此城之中。我已将六皇子安全送达此地,并将其转交予由知府安排的专人护送返回晔城。此后,我仍需留驻于此,执行守卫之职。”
苍术未曾料到,霍少商的府邸竟然并非在蒙舍城,而是在景龙城。
眼见苍术未再发一言,霍时晏忍不住询问她:“莫非你有意借助此次事件,让达亚尔这一身份永远消逝?”
伴随着苍术轻柔点头的动作,霍时晏的心情忽地变得紧绷起来。缘由无他,只因苍术曾言明,待她洞悉自身身世、得以回归本真后,便会离去。难道说,她已然知晓他俩实为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
霍时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么,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苍术停下了手中的举动,她的目光与霍时晏相对,那是一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故事和情感。她微微颔首,动作郑重而坚定,像是在向霍时晏传递某种信息。
霍时晏的心跳瞬间加速,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喉咙干涩,试图说出一些话来,但声音却卡在了嗓子眼儿里。惊慌失措间,他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然而,那些原本想要表达的话语此刻却如同被封印一般,怎么也无法完整地说出来。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简短而真挚的话语:“你活着就好,比一切都好。”
苍术努力让自己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尽管那个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她轻轻地说道:“可以退些柴火了,饭马上就好。”然后转身回到灶前,继续忙碌起来。
饭菜很快被端上了桌,三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却异常诡异。
霍时晏低着头,默默地吃着眼前的食物。他吃得很认真,每一口都似乎带着一种特别的专注。也许是因为得知苍术还活着让他心情愉悦,也许是因为苍术烹饪的手艺确实出色,又或许是因为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急于得到解答。总之,霍时晏迅速吃完了自己碗中的米饭,甚至连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苍术默默地看着霍时晏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关切。她轻轻拿起水壶,为他倒了一杯清水,柔声说道:“慢些吃,别噎着。”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一股清泉流淌进霍时晏的心里,让他感到一阵温暖。
这场略显尴尬的午饭结束后,苏木突然对苍术提出要出去走走,而过去这些日子他从未这样提过。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外貌特殊,只怕自己会给苍术带来麻烦。
察觉到苏木是想给自己和霍时晏留出独处的空间,苍术嘴角微扬,轻笑道:“您不必回避,我们出去说说话,我会尽早回来的。”
苍术为自己戴上了面纱,对着静静等待在一旁的霍时晏说道:“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苍术的小院,由于房子在城外,所以周边只有零星几户人家散落着。此时正值午后,路上空无一人,两人心有灵犀地沿着后山的小路一路向山上走去。
苍术低着头默默地走着,突然,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转头向身旁的霍时晏发问道:“五皇子……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苍术一直瞒着苏木五皇子萧亦枢在坍塌的密道中的事,直到现在她也没想好该如何将这件事告诉苏木。所以她总是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在坍塌发生前,萧亦枢已经从别的出口离开了。
霍时晏闻言,带着一丝遗憾的语气说:“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整片山崖都轰然倒塌,天泉宫也被毁掉了一角。我们猜测是当初南诏国修建这皇宫时就已经设定好的自毁装置,目的就是为了当遇到危险时可以从密道撤离,然后毁掉一切,让敌人无法追踪。”
说着霍时晏侧头看向苍术问道:“当四皇子提出这个关于密道的设想时,陛下的脸色骤变,让尉迟皓去查五皇子此次抵达天泉宫之后的行踪。”
苍术着急的问道:“他们查到了什么?”
霍时晏回答道:“他们从五皇子的侍从处查到了五皇子曾经去一个荒废的渔村祭拜。尉迟皓说那里与其说是一个渔村,不如说是一片墓地。尉迟皓辗转询问了周围几个村子的许多人,从一位老人口中知道了当初那渔村是被段家屠村后烧毁的,有几个当时出门的村民躲过了一劫,但是他们再也没敢回去。”
霍时晏仔细观察着苍术的神色,见她听到这些没有惊讶,于是继续说道:“四皇子说,五皇子自己曾讲过,他去祭拜完外祖的当晚借宿在石塘村。可是尉迟皓带人去查证时,村长却说那日没有碧绿眼眸的年轻人到过石塘村,倒是他们村却有一个碧绿眼眸的中年独居男人。”
听闻苍术一脸诧异地看向霍时晏,开口问道:“他们去了苏木家?”
霍时晏点了点头,然后面色凝重地说:“他们从村长处问到了苏木到鱼塘村生活的时间,发现正是在那个村子被屠被烧以后,所以他们立刻赶到了苏木家。但是他家里落上了一层薄灰,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苍术紧张地问:“他们不曾发现别的什么吗?你送的礼品没有被发现吗?”
霍时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反问道:“怀左见过你,对吗?”
苍术点头,但她立刻说:“你不要怪他,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
霍时晏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从见到苍术起就刻意压抑的情绪,在听到苍术说是她不让怀左告诉自己她还活着时,彻底爆发了出来。
霍时晏忧伤地看着苍术,沉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宁愿让我以为你死了也不愿意见我?既然你知道了我是你的兄长,为什么不来跟我相认!”
苍术听到霍时晏的话呆立当场,头脑一片空白,心中只回荡着一个想法,那就是:“他在说什么?什么兄长?他是我的兄长?”
霍时晏看着苍术呆若木鸡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惊,难道苍术查到的身世和自己所知的她的身世有所不同?
霍时晏双手紧紧握住苍术的肩膀,目光如炬,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所了解到的你的身世究竟是什么?”
苍术一脸茫然,喃喃说道:“我的父亲乃是御贤王,当年他出事时,母亲已然怀了我,是你的父亲出手相助,救出了母亲和我。”
霍时晏心情复杂,不知是喜是忧,他再次追问道:“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一切?”
苍术抬眼看着霍时晏说:“霍伯父亲口告诉我的。”
霍时晏闻言突然狂笑不止,他松开握着苍术的手,突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蹲在地上狂笑起来,笑着笑着眼中竟然有了晶莹的泪花。
苍术如同一个受惊的小鹿一样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霍时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连忙蹲下,担忧地问:“霍时晏,你怎么了?”
霍时晏缓缓平复下来,用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苍术说:“他告诉我,你是他的孩子,是我的妹妹。你觉得他对我们谁说的是谎话呢?”
听到霍时晏的话,苍术仿佛被雷劈中一般,震惊得无以复加,她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霍时晏突然站起来,他如同一个坚定的战士一样拉着苍术的手大步向山下走去。
苍术惊慌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霍时晏没有回头,只紧紧握着她的手大步向前,他朗声说:“去找怀左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