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到时候我们一起……”
“呼……”
回应他的，只有熟睡的呼噜声。
他看向王晓，只见他两腮醉红，满嘴吐浊气与酒话。
“我要努力修炼，不能再让爸爸的腰弯了，明明之前很坚挺的，不能再让妈妈的脸上添皱了，她之前很漂亮的……”
“我要让每个孩子都快快乐乐的健康成长，让老人们享天伦之乐，让每个人的饭碗里都有菜有肉，妖兽不会再进村，庄稼每年都丰收，幸福的笑声与红润的脸蛋会无处不在……”
“我想在这里过着，一直…即便有困难，我也可以扛过去……”
“说我迂腐也好，不思进取也罢，只是我生在这里，想让这里变得更好……”
“哈~呼~哈~呼~……”
王晓，熟睡过去……
“哈……”圣昀似是在笑，又似是在叹气，在开心、无奈、欣慰之间暧昧着，给他盖好被子。
……
谁？
圣昀眉头一皱，一股熟悉的气，进入他的感知范围。
这股气……是村长爷爷…没有那个人……
稍后，门外传来了微弱的交谈声。
圣昀没有偷听的习惯，况且，对方都刻意表现的不想让你听到了，你还听什么？
心中的确有好奇心作祟，但圣昀愿意独自承担好奇的挠心，成他人不愿六耳闻的愿。
圣昀躺进被窝，闭目，静心，无言。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儿子去！让他去送死吗？！”门外传来王母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悲与愤，冲破了墙与门，刺穿耳膜……
送死……王晓……
圣昀顿感事情不对劲，已经不能以常理来度量衡。
他皱眉，下床，无声无息的走到门旁，偷偷挪开一丝门缝，移去红与蓝的视线。
灯火通明的正厅内，王明生身材异显拘偻，在座上唉声叹气；王弘一脸苦色，愁着，端着热茶杯，生满老茧的手被烫伤亦不知。
王母猛地站起，头发凌乱，双目布满血丝，一身凄厉欲发，哪还有安静贤惠气？
王明生低着头，实在没脸见人，说：“村子，没人了……”
“本来是想让王适去的，可是跟人打了一架，败的道心爆碎…现在村子又死了不少人，又少了人选，选来选去，不是实力弱，就是心性差…”
“就只有王晓这孩子，经此一役，全达到同龄的高等，够格……”
王弘卷起烟，弹指生火，久违的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他吞咽吐雾，道：“王散家的孩子，我记得他也不差。”
王明生摇头，说：“不行，人家马上就要结婚了，新娘子都怀孕了，哪能婚都不结，老婆孩子不要的走啊……”
而且，一走…可能……不，不是可能，就是永远……
“那怎么说，还真是我生的孩子该死！都该死在那个狗屁破天宗！”王母怒极反笑，一臂甩出，摔碎一地瓷碗。
被洗净的碗筷上，水珠犹清。
清晰的映照了一双纵览苦楚的红蓝眼眸。
王明生脏腑发痛，断断续续道：“王晓…本来我是把他当下任村长培养的，可是…没办法啊……”
“人家现在就要人，就要一个，明天鸡鸣前就走，这比之前…五六个的带走，已经好太多了……”
王弘握拳，但也只是握着。
“那就不能让那个什么昀上吗！他不强吗？是他打的王适那个狗小子去不了！本来都说好就让他去送死的！反正每个人都讨厌他！”
“那个昀，他也是被我家捡来，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天，本来就粮食不多！难道就不…”
“媳妇！别说了……”王弘突然起身喝道。
王母不说了，只是泪从满是皱纹，不再美丽与平静的脸上滑落。
“啊……啊啊！！啊啊啊！！！……”她掩面哭泣，跪在地上，满头乱发，状若疯魔。
干巴巴的指缝间，是狰狞、悲愤、憎恨……
“破天宗，美名打破天际，寻找自由，实际上，是我们的埋骨地。”
“我们王村，去几个，回不来几个，人刚走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立碑……”王母呜呜咽咽道。
“我的儿子，王晓他哥，思儿，就是没在里面的……”
安静贤惠了一辈子的妇女，此刻失声痛哭。
王弘跪下，去抱住她。
他早已是满脸热泪。
王明生沉默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
对不起…孩子…爸爸妈妈没用……
门缝，合上了……
沉默的老脸，亦有泪水。
王明生，他为什么孤独终老？
年轻时，他也是一个英俊潇洒，武功高强的俊后生。
当时的破天宗，还是人们眼中的顶级学府，又有追求自由这一令人热血沸腾的目标，自然而然的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渴望建功立业的少年们。
棱角分明，英气丰足的脸，尽败在滴血、溢雷的拳下的千百妖兽…那是老人逝去的青春。
只是因为早早的被当做下任村长培养，王明生只可在夜里，和那些预备奔赴自由的少年少女们，把酒言欢。
而后夕阳下，对一众兄弟姐妹们挥手告别。
英俊的脸上，是些许遗憾。
他没去成，但心里一睹天下风采，将雷法震彻世间的欲望，却愈发浓厚。
后来，他当上了村长，扎根在此，结婚生子，事情变多了，便忘去了年轻时的鸿鹄之志，过上了许久平静的日子……
“父亲！孩儿立志要去破天宗闯出一番大事业！”
饭桌上，与王明生有几分神似的少年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向他眼神坚定道。
“去了那儿，几年回不了一次家，可尽受苦，而且还怎么传宗接代？你都十七八了，也没个孩子。”妻子皱眉，而后将目光投向他这个一家之主。
步入中年的王明生头发花白，他看着儿子坚定的目光，沉思很久，而后笑道：“记得常回家看看。”
“将儿，你已经长大了，许多事都懂，也不用我说，所以……”
“累的不行了，就回村安定下来，平平淡淡的……”
“父亲……”王将眼中含泪，而后用力一点头。
“嗯！”
过了几日，夕阳西下，王将背上重重的行囊，和王明生夫妇告别。
这一次，他依旧在村头，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