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一开始被发现的惊慌，老刘此刻面容平静，叹息着对英莲说着他的打算。

又拍了拍床上刘婶的手，“老婆子你莫怕，就难受一下子。”

刘婶方才发出惊呼，也是因为老刘一进门就掐她的脖子，她被突如其来的变故被吓到了。

此刻明白了来由，面色虽是不好却也坦然，“我早就活够了，走在你前面也好。”

“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刘叔！染了病就治，说不准就好了呢？咱家又不是没药！”

饶是近些日子看惯了各种人间惨事，见刘家夫妇如此，英莲还是忍不住地替他们感到悲凉。

又或者那份悲凉也有对自己的。

她与施益丰呢？

能躲过去吗？

此刻的英莲才算真正明白向老死前为什么传话要她离开。

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能生生逼疯每一个医者。

“若是治不好呢？现在我还有气力送老婆子走，病到最后，床都起不来，谁还能送她？”

老刘说着双手又向刘婶的颈边移去。

“不是还有我吗？若是刘叔你不在了，我替你照顾刘婶。若是我也不在了，还有绘声。便是我们都病了，我保证，在我们走之前，先送刘婶走。”

英莲唤住了老刘，指天发誓。

……

告别了最初的惊惧与亲人离世的悲痛，幸存者们也开始总结规律。

发现每日熏香的家中，活下来的人最多。

一时间找英莲求香丸的人越来越多，英莲忙不过来，城里的妇人也都来帮忙。

除了英莲的香铺子，城中有香料的店铺都将各式香料送了来。

都知道疫症患上以后，是吃同样的药，至于能不能好是看天意。

郎中四处奔走已没有了意义。

是以最后的几个月，英莲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制除秽香丸上。

整个城中氤氲着香料的气息。

素来爱香的英莲头一次厌恶香料的味道。

开香铺子时柳氏也笑着打趣过，说以后英莲制的香定是全城都离不开，一香难求。

可英莲宁愿回到过去，生意好不好的有什么打紧，人们需不需要她的香也没什么关系。

她只想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老刘最终熬了过来，只是年纪大了，这一病就瘦得不成样子，不知何时才能养回来。

他对英莲是万分感激，“当日若不是太太拦着，我和我家老婆子现在就在地底下了。”

干活时也更加卖力。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年的五月初五，跟着英莲一起忙活的妇人们将祛疫香料装在香囊中，分发给各家。

说是香囊，其实也不过是各色布料随意缝成了香囊的形状，没花什么心思。

却也让城里有了几分过节的气氛。

快至正午时，赵万兴在祭坛祭天，祷告疫症快些过去。

施益丰也难得有了闲下来的功夫。

收尸队没有了当初的忙碌，主要也是因为城中的人少了大半，队里的人也能轮换着多歇息一些日子。

没工夫包粽子，老刘蒸了一屉子糯米，上面铺了粽叶。

一家人难得一起吃了顿热饭。

英莲往火炉中扔了一把侧柏叶，看着青烟袅袅升起。

传说中侧柏的烟气可通神佛，人们的祷告都能顺着侧柏气味被天上的神仙听到。

“老天爷，求求你行行好吧，让这一切快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