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琼人素来信奉巫祭,每岁年节都有巫婆跳巫舞祝祷。
城中的祭坛就是专为巫婆祈福而造。
在赵万兴召集全城后的第二天,白发苍苍的巫婆站上了祭坛,每日跳舞祈福。
这个巫婆,英莲并不陌生。
几年前施益丰与董阿大几人出海未归,方闻秋就寻了那巫婆去海边祈福。
后来他们平安归来,也说上有几分是祈福的功劳。
总之,每到巫婆祝祷的日子,英莲总是万分虔诚。
相较那年,如今的巫婆身形更佝偻了些。
不光英莲,城中之人经过祭坛时都会双掌合十下拜,祈求苍天开眼,让这场噩梦早日过去。
英莲记不清过了多久,或者是一月,或者是两月,巫婆染病去了。
巫婆的徒弟站上了祭坛。
后来徒弟也没了,又换了一个徒弟。
待换到第四个巫婆的时候,老刘病了。
其实英莲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老刘,连见施益丰的机会都不多。
他们住在一个府里,可碰面的次数很少。
病患越来越多,疠人坊早就住不下了。
城中之人也像是失去了对疫症的恐惧,活得如行尸走肉一般。
毕竟,染疫之人已经多过了康健之人。
染病的尸体甚至多到坑内装不下。
一开始亲人亡故,即便是需拉走焚烧,家中人还是会准备简单的祭奠。
可如今若是死了个把人,上街抓个衙差报备,很快就会有运尸队的人来运走。
焚烧也从每具分开焚烧安葬,变成了全部扔进坑中,一把火烧了,洒石灰整体填埋。
谁也分不清自己的家人究竟葬在何处。
英莲每日挨家挨户给人瞧病抓药、分发祛疫香丸。
没人知道那药有没有用,有的人吃了死了,有的人吃了活了。
但英莲已经没有去反思懊恼的心思了,城中郎中也一大半不在了。
从睁开眼起,她就给人瞧病,至夜间回家。
施益丰比她更忙。
尸体太多了,有时施益丰会觉得,自己似是个码头伙计,每日搬粮食、搬沙石。
总之已经不会将那些尸身与活生生的人联系起来了。
英莲与施益丰也偶尔会在街上或染疫人家相遇。
他们没工夫交谈,最多互道一声,“当心。”
这日英莲归家后换下了衣物,药汤擦身后穿上干净衣裳就倒在了床上。
刚迷糊着被一声惊恐的喊声惊醒。
因夜里时常会有突发状况,英莲即便是睡下也都是穿戴齐整的。
叫喊声是从老刘和刘婶的房中传出的。
英莲四周看了看,抄起一根木棍,朝房中走去。
轻声行到窗边,戳破窗纸朝内一望,英莲当即一把推开窗子,“刘叔,你做什么!”
屋内的老刘正掐着刘婶的脖子,刘婶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老刘被英莲吓得松开了手,还未等他解释,英莲就明白了。
经过英莲手的病人已记不清有多少,英莲一眼就看出,老刘也染上了疫症。
“太太,我活不了了,留着她一人就是等死。不如我先送了她走,再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