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小苗她娘回来了,笑得比较复杂,皱纹纵横交错,低了眉毛说:“你回来骆啦平阳?”骆平阳喊了一句二婶儿。
然后接着跟筑吉啇说话。“二叔,房子盖好了,你跟二婶儿去看了没?小苗她可还如意?”筑吉啇挥了下手,朗声道:“这孩子。我跟你二婶儿不用看了,小苗咋好意思自个儿跑过去看?要是叫她去瞧瞧,你明儿个来接她去。好了,盖都盖好了,有个避雨的地方不就好了?你二叔家里也不是那有钱的富裕户,也没想过小苗非得找个楼瓦雪片的人家儿,恁爹娘还能亏了恁哪一个啊?对不对?”
转头又对小苗她娘说:“去做饭啊,别搁这站着了!”
好赖话都叫他一个人说完了,这个老丈杆子。
骆平阳本来想走的,又想了一下,好像留下吃饭也不算过分。就又坐着没动,连句客气话都没说。
筑吉啇瞧着骆平阳没再说要走,脸上一喜,又去拆了骆平阳拿来的烟,抽出一棵点着吸,眯着眼睛,陶陶然乐滋滋。
骆平阳说:“二叔,房子盖好了就那样搁着也不是个办法,都说没人住的房子不太好,我想找年轻火气旺的半橛儿去先住着,等用得着的时候再打扫打扫就行了。”
筑吉啇说:“嘿,那咋不中?按老规矩讲,是得有人瞧个房子才好。不过二平肯定不合适,你自己看着找谁合适吧。”
骆平阳点点头,又道:“二叔,我托俺爹搁颍州那边也买了地,再盖个房子。前边儿是门面,赁出去也行,自己做个生意也行。后边儿是个院子,不是很大,不过住人是够了。以后说不定也不少搁颍州住,小苗以后家里要是不忙的时候,还管去住些天。离俺爹那儿也不远。”
筑吉啇有点儿愣住了,好大会儿才问:“你搁颍州也盖房子了?”骆平阳点头道:“是先买了地,过了年就管盖起了。”
哎呀,这是,这是个大好事儿啊!
然后心里高兴就跟炸开了烟花一样,闺女这是不缺房子住了啊!
“好”,筑吉啇只顾说:“好,好,要不要我给你拿点儿?钱凑手不啊?”
骆平阳笑着说:“不用不用,钱刚好够。”
又说:“这不就忙着写嘛。光盖房子了,手里没有点儿活钱真不行。”
筑吉啇通情达理地说:“是的,没有不行,主要是不方便。”
然后豁然贯通。“平阳啊,你这要是毕业了,以后不就写不了作业吗?那还真得赶紧写几个活钱儿。还不知道,你毕业了能拿多少工资呢,对不对?”
作业?有写作业挣钱的吗?我咋不知道?
骆平阳直接懵圈了将近两光年。
骆平阳反应过来后,只好笑了笑说:“毕业差不多能拿五六十块吧?反正比不了俺爹,他有以前的工龄,工资比我以后要多二十来块钱呢。”
其实省文联开了九十块钱的补贴,地区文联也意思意思,补贴涨到了七十五块。一个月顶老骆两个月的工资了。但说不清,骆平阳也不想细说,只说了毕业后的基本工资,是按本科毕业算的。不然也解释不清楚。
筑吉啇安慰骆平阳:“哦哦,五六十块,那也不少了。吃盐钱反正是不用愁了,嘿嘿。”
宾主尽欢。
骆平阳不喝酒,筑吉啇也没有多让。一是骆平阳用脑子,筑吉啇他又不是啥都不懂,不能硬劝。二呢,老丈人还是得端着点儿,总不能跟女婿哥俩好五魁首吧?不能叫小辈儿笑话。
没有跟筑小苗单独说话,没必要。已经不需要多说了,而且筑小苗她现在也还小。更不能叫她爹娘感觉到别扭。
骆平阳抬脚又去了何胜利家。
给了何顺利两百块钱。“这是过了年这一年的,你俩人的。这是给你俩长身体的钱。另外呢,搁颍州那边儿我买了地,过了年就盖房子,你俩去那边儿,看着料看着工,盖好了就住那儿。到时候做个生意,你俩出力我出本钱。我按月给你俩发工钱,另外找个做饭的,也发工钱。不行就老班长去吧。做啥生意等我暑假回来具体再安排。还有,你俩瞧瞧谁靠得住也管得住,找俩人去我东边儿的新房子,白天不用管,晚上住那儿就当是看房子了。是一个月给五块还是给三块,你俩合计好了跟我说。另外,再多愁几个人,颍州那边的生意要用人,三个五个不嫌少,十个八个不嫌多。女孩儿也行,但不能胆太小,也不能怕说话,身体硬实点儿更好,跟着你俩练练没坏处。”
何顺利的眼睛一眨不眨,发亮。不说话,就是一直看着骆平阳。骆平阳心里暗赞,这货沉得住气,能成。
何胜利问:“平阳你这是要干大的啊?”
骆平阳一笑:“大不敢说,也不算太小。可能要不止一个摊子,人少了真不一定顾得过来。大家的工资都不会太多,就是比搁家里闲着强点儿,挣个活泛钱儿。”
又说:“老班长你的身份特殊,别插手管他们的事儿,你就先负责记账和生活安排,我会先给你留钱,我回来时跟你对账就行了。”
何胜利点头说好。
骆平阳接着道:“老班长别觉得委屈。以后能做的事儿还多呢。你先疼着这些兄弟姐妹们,照顾好他们的生活,也立一点儿规矩,不能搁外边儿主动惹事儿乱来,还不能叫人家欺负喽。我后续还有安排,咱们一起慢慢做大,有你独当一面的时候。”
何胜利又频频点头同意。
骆平阳这才起身回家,临走时还交待了何顺利,遇事儿多操点儿心,平时把人都团结好,都拧成一股绳儿,齐心合力,保护自己。
何顺利站的笔直,义薄云天。
骆平阳回家后,才有心思拆开袁先生的信,不出所料,还是论文的事儿。说是一篇给了《北京大学学刊》,另一篇仍旧给了《文学评论》。现在的北大,每位老师都有自己的教学和指导风格,但有一点是大致一样的,就是不可能摆大学者或者大教授的架子。
袁先生更是喜欢主动找学生,宿舍里也找,食堂里也找,只要他觉得有必要,甚至还曾经站在学生浴室门口等着学生出来,再谈学问,讨论问题。那个劲头儿,倒比学生更像是求知若渴的学生。
《北京大学学刊》现在还不是特别牛气的学刊,但BJ和其他几个大城市的各大院校一般都会订阅。所以,骆平阳的小论文,作为研究生出品,还是有露脸的嫌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