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平梅看出来了，今晚上老爹很高兴，还不是为了小平阳很长脸。都这样了，小平阳还那老头儿那老头儿的，不像话，咋不说筑吉啇是个那老东西！你试试！

骆刻礼确实是很飘。

喝酒是只喝了一扭扭，当然也压根儿就没有酒量，可心里高兴也是真的。

听听，争取给小平阳要个教授！特聘教授也是教授啊！呃，现在讲师也不算差。自己本来是想当个大学老师的，老骆发誓，自己真没有看低大学老师的意思，他的确是真的当过大学的助教，只不过一年多一点的时候就要求调离到工厂去了，但那与理想没有关系。刚才想到哪儿了？哦，是自己也有想过的问题，然而也只是侥幸地想过，然后就被小平阳给托人打发到辅助岗位上了，从此真正地与大学老师的身份和职业无缘。唉，教授就不用想了，副教授也想不到了。讲师都已经是别人的碗中餐盘中菜了，比如小平阳。

哦嚯，晕乎乎的老骆此刻思维竟然如此活跃。脸上当然也是表情变幻莫测，极其复杂。

“俺爹”，一直扶着骆老爹的骆平梅开口道：“您别生小朋友的气了哈，我今晚上把他说的可狠，还打了他。叫他没有个正形！”

老骆：“呃？你打他了？他那么老实叫你打？打他干什么啊？”

骆平梅讶然：“啊？俺爹您，不是为了小平阳生气啊？”

老骆摇摇头，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我没有生气。我今儿个还挺高兴的。唉，以前，我是不是对他真的有些过分了？我在想啊，可能是因为我自己太笨了，看他不顺眼的地方，就觉得他这样那样，不是个争气的好孩子，就生气，就心情不好，没留住手就打他，还越打越恨，越气越打。唉，现在看看，他其实哪里是不够用功，不够争气啊，是我看不懂，看不明白啊，还是我自己太笨了！”

骆平梅有点急了：“俺爹！您没错，您也是为了他好。他以后肯定会明白的。只不过现在他没算长大，还不明白您的心。”

骆刻礼又摇摇头：“不对。小平阳他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懂事儿。确实是我错了，错的厉害啊！”

骆平梅还要说什么，骆刻礼打断了闺女：“你别说了，他前年个不去上大学非要去复读的时候，我没有想通，甚至还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想叫他自己栽个跟头，好接受一下教训。去年他去上北大的时候，我也想过叫他去见见世面儿，知道知道啥叫个天高地厚，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井底之蛙，到底蹦跶的有多高，北大那么多专家教授，那么多学生哪个不是人才里的人才，叫他好好反思自己的不足。但这两年他做了那么多事儿，咋可能是啥都不懂啥都不努力的傻子？今晚上我好像是想通了一些，他其实是很努力很懂事儿的。不是说他取得了一点儿成绩，我就说他怎么好了，我是真的看到了小平阳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努力，而且还证明了他是对的。他对我的态度再好再不好，并不是说他懂事不懂事的问题，那都是我以前那样对他的结果。我不怨他了，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太笨了，啥都不懂，不知道该咋样培养他，没有疼过他，一回又一回地打他，其实现在想想，他犯了啥不得了的错呢，可是，我就是一步步地把他的心往外推啊！我现在咋能怨他呢？”

骆平梅泪流满面，哽咽难言，心如刀绞。

老爹啊，这些话要是您自己不说，谁敢搁您面前说啊？

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在痛，骆平梅想起了那些年，一回回的，小平阳考的不如意，挨打，考的好了，也挨打，上课不认真听课，挨打，认真听课了，只要有人故意告状，他还是挨打。每一回挨打的时候，骆平梅还记得，小平阳求助无门的眼神儿，身上一道道的血痕子，和老爹的一声声暴怒的辱骂，最后，小平阳的那眼里，恨也越来越多。可是，现在说啥不都是晚了吗？

凉透了的心，恐怕再也拉不回来了吧。

小平阳啊，这几年再咋样跳腾，他也是为了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做了那么多，也还在为了这个家好啊。不过他的心，肯定是越来越远了。

骆平梅在心里悲叹，俺爹，兴许是您真错了。

现在再说啥，还有啥用呢？

骆平阳回到学校，袁愈庐先生把他找了过去，认真地跟骆平阳谈了很多，基本上都是建议他要读的书，以及相关的要求和提示，然后也把发表论文的《文学遗产》样刊和稿费单给了他。里面还有编辑约稿的礼貌性短笺。

骆平阳是把本科这四年主要作为写小说挣小钱的“避风港”的，但在此期间，牵扯到各种改编和任何出头出名的事情，也都会以颍州那边的身份进行取舍，而且是以不面谈和委托李主任为代理人的方式。因为，专业学习和研究是不能受到影响的，更不会丢下。

然后直到取得博士学位且获得一定的教职，起码，是获评副教授职称。

之后，自己的小说写作就该稍息再稍息了。

毕竟，做好一名古典文献学或古代文学的教授才是自己的饭碗。专业傍身，方为大道。短期利益必须无限让步于正当事业，这个事情上不容含糊。

否则，自己处心积虑地考北大中文系是为了啥？目标不可因贫贱而移易，矢志不能因小富而忘渝。

当然，既然不打算一辈子写小说，那也就意味着，还剩四年的时间用于文学创作，也只有四年时间去冲击全国中篇小说奖和长篇小说奖，即鲁迅文学奖和茅盾文学奖。难度还是挺大的，呃，非常大且艰巨，起码要给《收获》一个像样的交代，这是良心的要求。

至于说收入，这几年内的各种获奖作品集出版，也会给自己带来额外的收入。如果幸运的话，还可能有改编成影视剧本的授权费或参与编辑的稿费。

不管怎么说，这四年，应该是可以攒下一点做小生意的本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