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横插一脚,且不说有违臣子之道,只这朝局动荡之险,便不可小觑。
周家小姐虽好,然天下女子众多,朕自会为你另觅佳偶,许你一门匹配的良缘,何必执着于此陷自己于不利,也让朕为难。”
帝旭辰微微皱眉,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
抱拳回应道:“皇兄,臣弟深知你顾虑朝局安稳,可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真心相悦。
臣弟与周小姐虽仅有数面之缘,却早已将其视作今生唯一的伴侣。
楚周两家议亲可徐徐图之,未必不能妥善化解。
臣弟若得周小姐为妃,定会收心敛性,全心辅佐皇兄治理天下,且辰王府因此次联姻而势力渐增,
亦能为皇兄分担更多朝事之忧,
此乃一举多得之事,还望皇兄莫要轻易否定。”
周尚书言辞恳切面色惶恐,额头触地,
砰砰有声,连磕三个响头后,额间已现红肿。
他身躯微微颤抖,继续哀求道:“陛下,臣一家老小皆视小女如掌上明珠,小女亦对这门亲事满心期待。
臣与楚家往来商讨许久,才定下这门良缘,双方都已筹备停当,只待择日下聘。
辰王殿下此举,无疑是要将臣女强抢而去,臣实在惶恐不安。
臣一生忠心耿耿,只盼陛下能为臣主持公道,护臣女周全,臣感激涕零,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楚霸天虎目圆睁,满是愤懑与焦急,以头叩地,声声闷响似砸在众人的心间。
他粗糙的大手紧握成拳,额头青筋暴起,
声音带着几分沙场的粗粝与急切的哀求:“陛下,老臣一介粗人,只晓得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为陛下守护疆土。
老臣的儿子楚战风对周家小姐一往情深,
两家也已将亲事议定,这是众目睽睽之事。
辰王却半路杀出,欲夺儿之媳,此等行径与那强盗何异?
老臣恳请陛下明察,为老臣做主,莫让老臣寒心,莫让这朗朗乾坤之下,公理正义无处容身啊。陛下!”
言罢,仍不停磕头,地面似都微微震动。
帝旭辰脸色一沉,却仍强自维持着风度,
开口道:“楚将军言重了。本王对周小姐亦是真心倾慕,并非无端抢夺。
在本王看来,婚姻尚未落定便有转圜余地,本王身为辰王,难道连追求一位女子的资格都没有?
本王亦会以最隆重之礼相待,且本王与周小姐成婚,
于周家、于朝廷,亦有诸多潜在益处,将军怎可仅凭臆断,便将本王此举视作强盗之行?”
帝九尊目光深邃而冷峻,心中已然洞察一切。
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辰王,朕念及兄弟之情,不愿将此事挑明。
你求娶周小姐,真意是在其本人,还是妄图借兵部尚书家的势力以谋夺皇位,你心中自知。
朕的皇位,是先皇传下,受万民敬仰岂容他人觊觎。
今日朕且劝你,莫要在这条歧途上越走越远。”
随着帝九尊的话音落下,
太极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仿若凛冽寒风陡然灌进这巍峨宫阙。
皇上剑眉倒竖,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殿下的辰王,龙颜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那平日里隐于帝王威严后的猜忌与愤懑此刻如汹涌洪流决堤。
帝旭辰:“皇兄,莫要冤枉臣弟!”
他亦昂首挺立,嘴角虽噙着一丝笑意,可那笑容不达眼底,
透着孤高与桀骜,分毫不让地回视帝九尊,分明是将多年隐忍的不甘一股脑儿倾泻而出。
周遭群臣仿若被定身咒困住,大气都不敢出。
文官们手心里满是冷汗,哆哆嗦嗦攥着笏板,那往日里出口成章、滔滔不绝论政的嘴皮子此刻像被缝上,双腿发软几欲瘫倒;
武将们铁塔般的身子也禁不住微微战栗,铠甲碰撞发出细碎声响,平日里驰骋沙场的豪迈气魄荡然无存。
众人目光低垂,死死盯着脚下金砖,好似那上头藏着救命良方,心中皆在叫苦不迭。
这朝堂之上的风云突变太过惊悚,仿若一道惊雷直直劈在这太平盛世的表象上,
众人皆知,天家这一撕破脸,往后朝堂怕是再无宁日,刀光剑影虽未现,却已在众人心头狠狠划过。
帝九尊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
龙袍衣角随风轻拂,似携着无尽威严。
“朕自登基,接手这大宋江山,不过寥寥几载。彼时朝堂暗流涌动,吏治腐坏,民生凋敝,仿若一艘千疮百孔、飘摇欲沉的旧舟。”
帝九尊声线低沉醇厚,在静谧室内缓缓回荡,每一字皆似重锤。
“然朕宵衣旰食,日夜不辍,朝堂之上,
朕慧眼甄别贤佞,拔擢能臣打压奸党,将那权柄牢牢攥于掌心,一丝一毫不敢松懈;
六部运转,皆在朕的筹谋规划下渐入正轨,政令通畅如臂使指。”
言及此处,他微微转身,踱步走向书案,
手指轻点那堆积如山的奏疏,眼中光芒炽热。
“于民生,朕大兴水利,引清泉灌良田,荒土化为膏腴;
轻徭薄赋,减百姓肩头重担,令其有余力精耕细作。
看那城外阡陌纵横,稻穗沉甸,蔬果满园,
百姓家中仓廪渐盈,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街头巷尾欢声笑语不断,货郎担悠悠穿行,贩夫走卒皆有生计。
这朗朗乾坤,清平盛世,是朕呕心沥血铸就,是朕予大宋的锦绣篇章,亦是朕不容置疑、光照千秋的政绩!”
其语调渐扬,仿若要冲破这宫墙束缚,向天下昭告他的丰功伟绩。
他踱步向前,气场压迫感十足:“朕掌控朝局,各方势力皆在朕的权衡之中。
你以为得到周尚书的支持便能成事?
况且,朕还有诸多手段未使,你若执意胡为,朕定会让你明白,与朕作对的下场。辰王,你当及时醒悟,莫要等到追悔莫及之时。”
帝旭辰双眼瞬间瞪大,血丝密布其中,
脸庞因愤怒而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如一条条蜿蜒的小蛇。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猛地向前一步,
他几乎是吼出声来:“皇兄!你莫要欺人太甚!母妃含辛茹苦将你养育成人,你却如何回报?
当年你残忍杀害臣弟心爱之人李婉柔,臣弟尚未与你计较。
如今,臣弟不过是想娶一门当户对的兵部尚书之女,这于情于理有何不妥?
你却三番五次出面阻拦,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难道就因为你坐在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上,便可以肆意践踏臣弟的意愿,掌控臣弟的人生吗?”
帝九尊脸色一寒,目光如刀般射向帝旭辰,
冷冷说道:“辰王,休得胡言!母妃之恩,朕自铭记于心,然朝堂之事与后宫私情岂能混为一谈?
李婉柔之死与朕无关。
而你如今求娶周尚书之女,背后真正的心思,你我都清楚。
你莫要以为朕不知你那些小动作,妄图借联姻扩充势力觊觎皇位,朕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朕是天子,维护朝纲稳定,是朕的职责所在,任何威胁到皇权之人,朕都不会姑息。”
朝堂之上,寂静得只剩下帝旭辰与帝九尊愤怒的争执声。
文武百官们低垂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脚下的方砖,大气都不敢出。
冷汗如细密的雨珠,从他们的额头鬓角渗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打湿了朝服的领口。
几位老臣的手在袖中不住地颤抖,
他们历经多朝,却也未曾见过这般剑拔弩张的场景。
年轻的官员们更是面色煞白,身体微微前倾,仿佛生怕自己的一丝动静会引火烧身。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原本宏伟庄严的朝堂此刻却似修罗战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几位忠心耿耿的老臣,眉头紧锁满脸忧虑,
他们虽对辰王此举有所不满,但皇帝与王爷这般公开争吵,实非国家之福,内心暗自叹息,只盼能速速平息风波。
一些中立派大臣则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无措,
他们既不敢得罪皇帝,也不想与辰王结怨,
只能默默祈祷这场纷争不要波及自身,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个别与辰王有过往来、心怀鬼胎的官员,
虽表面装作惶恐,心中却在暗自盘算,
思量着这局势是否会成为他们浑水摸鱼、谋取私利的契机,
眼神不时地在帝旭辰与帝九尊之间游移,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帝九尊神色冷峻,目光如炬,
抬手猛地一挥袖,
几张口供如利刃般直直飞向帝旭辰。
纸张在空中散开,纸张纷飞,恰似一只只白色的蝴蝶。
帝九尊怒声喝道:“帝旭辰,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今日便让你死了这条心,莫要再拿那女人说事!”
帝旭辰下意识伸手接住,待看清上头所书内容,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一行行黑字仿若狰狞的毒蛇,咬噬着他的心——详尽的极乐殿杀手身份线索、往来密信,还有当日刺杀目标直指李婉柔的关键证据,
桩桩件件,皆证实李婉柔乃是极乐殿精心按排的绑架与刺杀!
帝旭辰双手剧烈颤抖,纸张簌簌作响,
他瞪大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往昔温柔浅笑的女子面容与眼前这些冰冷铁证不停交错,
令他头痛欲裂,满心悲怆刹那间化作一腔怒火,也让他对帝九尊的怨怼瞬间失了底气,只剩无尽的颓然。
帝旭辰的双手像是瞬间被寒霜冻住,僵在半空,那沓证据似有千钧之重,压得他手臂不断下沉。
他的眼眸急剧睁大,死死盯着纸上的内容,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窝。
嘴唇微微开启,却只能吐出破碎的气息,喉咙里干涩得仿若被烈火灼烧,发不出一丝完整的声音。
那熟悉的字迹、确凿的细节,
无一不在指明幕后黑手竟是他敬重的师傅,往昔师傅的谆谆教导与此刻的残酷真相猛烈撞击,
令他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思维陷入了混沌的漩涡。
他身子摇摇晃晃,似要被这排山倒海的冲击直接碾碎,
满心满肺都是被背叛的绞痛,怎么也无法将记忆中那个慈爱长辈与杀害心爱之人的刽子手形象重合起来,
可眼前的白纸黑字又不容置疑,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这瞬间倾塌瓦解。
帝旭辰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
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双手仍死死攥着那几张薄纸,仿佛要用尽全力将这噩梦般的真相攥碎。
他眼神空洞却又满是挣扎,嘴唇机械地开合,
喃喃低语不断在朝堂的死寂中回响:“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他……他怎忍心对婉柔下手!”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近嘶吼,
脖颈上青筋暴突,额头汗珠滚滚而落,和着不知何时涌出的泪水,肆意淌过脸庞。
那声声悲呼在殿堂立柱间震荡,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唯有他沉浸在往昔甜蜜与如今残酷交织的深渊,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否定,试图从这崩塌的世界里寻出一丝过往美好的残痕。
帝旭辰仿若失了魂,手中紧攥着那几张犹如夺命符般的纸,脚步踉跄得近乎癫狂。
他一路横冲直撞,全然不顾及身后侍从们惊慌失措的呼喊。
袍角在风中胡乱翻飞,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延寿宫。
宫门在大力撞击下摇晃作响,值守的宫女太监们吓得纷纷跪地,噤若寒蝉。
帝旭辰眼神迷离,口中念着“师傅”,径直朝着内殿奔去,
身形歪歪斜斜,几次险些撞上廊柱,往昔的优雅尊贵荡然无存,只剩满心的悲怆与急切,
似要在这熟悉之地寻到一个能推翻那可怖真相的答案。
帝旭辰仿若一阵失控的疾风,直愣愣地闯进了内殿。
柳碧玉正仪态优雅地用着早膳,骤见这般莽撞模样的帝旭辰,手中玉筷险些滑落。
未及她出言问询,
帝旭辰已疾步跨到近前,双手颤抖着将那几张纸递向她,眼眶泛红,
声音哽咽又急切:“母妃,您瞧瞧,这是皇兄方才当堂甩给儿臣的,上面铁证如山,直指婉柔是师傅所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儿臣满心惶惑,只得来求母妃给个准话。”
柳碧玉面色瞬间一僵,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起便凝固成一抹不自然的弧度。
她慌乱地搁下碗筷,双手下意识在裙摆上蹭了蹭,
才接过纸张匆匆扫过,旋即抬头连连摇头,
眼中满是痛心与嗔怪:“辰儿,你莫要糊涂!我与师傅认识多年,再说他待你如何你心底不清楚?
母妃又怎会欺瞒于你?
那帝九尊心怀叵测,定是蓄意捏造伪证,妄图离间咱们母子与师傅的情分,借此打压你,你怎可轻信他的鬼话!”
她伸手欲拉帝旭辰,似要将他从这无端猜忌的泥沼中拽出。
帝旭辰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纠结与狐疑,
在柳碧玉的安抚下,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许。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母妃,儿臣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皇兄在朝堂之上那般笃定,证据瞧着也不像是临时伪造。
儿臣不能仅凭您几句话就全然当作无事发生。”
他在殿中来回踱步,心绪如麻。
片刻后,猛地顿住脚步,咬了咬牙:“儿臣这便去找师傅当面对质,亲耳听他一言。
儿臣要瞧瞧,他究竟如何解释这桩冤案,若真与他无关,
儿臣拼了这条命,也定要揪出那幕后真正黑手,还婉柔一个清白;
若他真有负于儿臣……”
说到此处,帝旭辰攥紧了拳头,关节泛白,
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儿臣定不会轻饶!”
他冲着柳碧玉匆匆行了一礼,转身大步流星地踏出了延寿宫,决意奔赴一场真相探寻,哪怕真相残忍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