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猛地看见季布,脸上却露出了欣喜之色,气喘吁吁地道:“我正是来寻你!”
季布不解地问道:“你来寻我作甚?难道还嫌骂得不解气,要再补上两句吗?”
那老者呵呵笑道:“非也非也,我来是转成告诉你,那东山上已经人去楼空,仅剩下十多个弟子在此,未有一个守将,可轻取了去,何必在此受苦?”
季布更加不解,问道:“你那日将我贬得一文不值,简直算得上祸国殃民,如今却又这般好心,这前后之变莫不是藏着什么用心吧?”
老者呵呵笑道:“那日要不是那般说你,你又如何肯在此蜗居半年之久?这里无论季节如何更替,天始终都是红色的,只因地处东极,乃是承受第一缕日光之地。此处的百姓无论怎样穷苦困顿,但心里都被这缕光照的敞亮。是非功过、亲近远疏我们辨得最清楚不过了。”
这一番话讲完,季布惊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他鼻中一酸,险些要落下泪来。这些日子来所有的阴霾怨怼被这老者的粲然一笑以及透过密林照来的日光一扫而光。季布对老人道了谢,又将其送下山去,神采奕奕地回到营帐,将众弟子召集起来吩咐道:“方才山下村民特来通报,说东山上已没了驻守的白元长老、堂主,仅有十多个弟子在此守备,实在是攻去的最佳时节。天与之而不取,非礼也。我欲前往讨之,你们当为辅助。”又吩咐道:“这一次要确保万无一失,切不可让他们逃了。你们中十人与我攻山,余者分三波,从上至下,错落排布将整个山体围住,莫放他们进村镇里行凶作恶。”众弟子领命,季布又说道,既然都已了然,那我们即刻出发,去攻取东山。
有弟子怯懦着问道:“我们并未查探清楚虚实,仅凭一人一言就断然前往,是否有些轻易冒进了?”
又有弟子见前面有人开了头,且季布似乎并没有发作,便也打开了话匣子,说道:“即便他所言属实,难道不该暗中行事吗?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实在不是攻打的好时机,若是引来了援军,恐怕我们就要葬送于此了。”季布仍是不言。便又有弟子说道:“师父也要多给我们些指引教诲,好叫我们少走些弯路,你在帐中偷得浮生闲,我们像没了头的苍蝇,四处乱飞、到处碰壁,轻则头破血流,重则丢了性命。”此言一出,似捅了个马蜂窝,短暂的停顿发现没有什么反馈之后,弟子们接二连三的向师父抱怨起来,有些甚至直言他做了甩手掌柜,全然不顾弟子们的死活。然而,季布全程一言不发,静静地等着他们把话说完,等最后一个弟子撒完了气,现场鸦雀无声,季布看看日头已近正午,扫视了弟子们一圈,问道:“还有谁要来骂我吗?”见无人应答,铿锵有力地吩咐道:“按照方才部署,跟我来。”十个修为较高些的弟子自发地从队伍中起身上前,紧紧跟在季布身后,其余之人也次第跟上前,各司其职,浩浩荡荡向东山进发。
到了山下,季布指挥着众人迅速散开,前往各据点坚守,他则带上十个弟子径往山顶上飞去。那些逗留于此的白元弟子此刻正在崮上的大殿中享用午餐,全没想到新党会死灰复燃,更没想到他们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杀上山来争抢地盘。
季布率众落在大殿的房顶上,对着殿中喊道:“白元徒众快快出来受死!”这情景像极了当年山阳、河阴二老来攻打自己时的场景。季布有些恍惚,对于房中之人来说,是何等的恐惧与绝望。果然,那些弟子竟没有一个敢走出殿门与他们答话,只在殿中喊道:“何人敢到东山上撒野?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居所?识相的快快散去,以免惹下杀身之祸。”
季布从他们颤抖的声音中听出了恐惧,便指挥着众弟子道:“你们在此守着,莫让他们跑了!”说完,纵身飞在院中,见殿门紧闭,运足了真气,一掌将其打开,借着烟尘气蹿入殿中,立身未稳,只听两边拳风凌厉已至面门,一个闪身轻松躲过。又以掌接拳,顺势后拉,将偷袭之人扯飞出去。弟子们在房顶上见一人飞出,赶忙上前按住,又用绳索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又同时扑过七八个人来,试图将季布牢牢锁住。然而,他们与季布之间有着云泥之判,即便人数再多、再怎样出其不意,也不可能伤到他分毫。季布并不理会,磅礴的真气从体内喷薄而出,将偷袭的数人弹飞出去。那十名弟子闻声而入,又分头将他们捆了起来。这次攻山,季布只出了两次手,便轻松取胜。众弟子看看倒在地上的“战利品”,笑着道:“我们有些反应过度了,没想到只有这几个人。”
季布道:“先将这里仔细搜查,莫要有漏网之鱼。”弟子们分散开,将顶崮上各殿堂角落仔细搜查了一番,并没再见到人影。季布又下令所有弟子解除防备,转到山上来。
众人兴高采烈,这几年一直跟着师父漂泊不定,哪里享受过这等安定生活。如今这些亮堂的高屋大宅就在眼前,他们自然是心向往之。然而季布一番话却浇灭了他们的希望,他竟又下令所有弟子返回营寨,将东山留给山下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