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如逢大赦拥挤着往外奔走,一刻也不愿多停留,心理差些的,当时就呕吐的一塌糊涂。肖月强忍着胃里翻天倒海,捂着嘴巴,无意间回头一瞥看到了让她终身难忘的一幕:一个皮包骨的蓬头垢面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针线正在缝合尸体,手法颇熟练!她再也忍不住,拔脚跑到外面扶着旁边的木桩吐了一地,肖月现在心里悔了,悔不当初。惴惴不安的人群回到客栈都有些神不守舍,面有悱恻。就是那号称胆大的壮汉也是面如土色,不知所措。显然这种恐惧非常人能忍受,现在看来之前乱坟岗子的恐怖场景真是小巫见大巫。大家这一反应显然在那些行总们的预料中,因为他们正站在二楼的扶手边面露笑意,指着人群调侃着什么。当大家神魂不定的时候,一个身材丰腴的大嫂,不知何时出现,突然让粗着嗓子喊道:“开饭了!”惊的这些可怜的人几乎跳了起来。不一会儿技艺场其他干活的人也回来了,这些人身上带着死亡的气息、带着死人的味道。肖月接过来一碗清薄的稀饭,手里被塞进一个杂面馒头,机械地往一个空桌子走去。一抬头,她恶心的再也吃不下去了,因为她赫然发现那缝尸体的男子正在其中,眼神麻木,黑白眼珠直勾勾地看着人,似乎看每一个人都如同看死尸一般。别说一个月了,就是一天肖月也忍不住了,她悄悄地咽了咽口水,然而还是有人比她早一步精神崩溃了!“我要回去!我要......我要回去!我不要银子了!”说着那人扔下碗筷往外跑,就在这时唰地一刀,门口的守卫一刀下去便了结了他的性命:“早不跑,晚不跑,到这里才想起来跑,就是死也得死在这里!”其他新来的人大吃一惊,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步伐。肖月瞥见之前那人扔在地上的馒头很快被一只黑黢黢的手捡起来,塞到了胡子拉碴的口中,地下碗碎成了两半。
肖月颤抖着手拿起桌上的****回即将流出的眼泪狠狠地一口一口地咬了下来,无意识地咽下去。就在这时一只手端了一碗稀饭,放在她的面前。肖月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花脸行总坐在她对面,肖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那行总示意肖月喝了这碗稀饭,肖月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这时那个行总又把稀饭往她面前推了推,往前倾了倾身子,低声道:“喝吧!你认不认得一个叫成龙的人?”似乎是随口一问,这声音有些年轻和清朗。他是上次出口相助的行总?声音是有些像,肖月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再一想他的话,忽而如同被雷击中一般,他、他......是......?肖月看着那行总五彩斑斓的脸谱,分辨不出他的表情,但肖月的心中激动澎湃,忽然觉得阴霾的天空破裂出一条细缝,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吗?还是自己眼睛花了吗?肖月激动地端着桌子上的稀饭,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眼泪混着稀饭稀里糊涂地喝了下去。天无绝人之路,绝处又逢生啊!可是一想又不对,他怎么知道?他又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是穿越的?!一丝疑虑又涌上心头,莫非他有什么企图?算了,不管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死在这里,那倒不如信赌一次!短短一瞬肖月心里便将所有问题想了一遍,权衡利弊后她使劲地擦了擦眼睛,故作平静问道:“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是不是叫陈祖名?”
“姓房,你记错了。”那行总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豆子扔进口里,然后才言简意赅地纠正道。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肖月接着问了一句,露出疑问。那行总神秘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故意压低声音凑近肖月的耳边道:“你猜?”继而又补了一句,却让肖月脸色大变:“我不仅知道你是穿的,我还知道你是女的!”仿佛很满意肖月目瞪口呆的表情,行总轻声地笑了起来。这里的人很安静,很少发出声音,这行总的笑声虽轻,但足够让其他人听到,人们纷纷侧目。
“行爷,你俩认识?”旁边一个瘦小男子谄笑着问道。
“老子喜欢她!”行总蛮横地回了一句。旁边的人斜眼看了过来,少年看了一眼那瘦小男子,又看了一眼其他人,不再说话,不过这句话却成功地让肖月抖了一抖。
夜里,所有的人都挤在一个大通铺上,不分男女。这种待遇真是包身工一般,但是能有个地儿睡就不错了。肖月睡在靠近门边的一处,旁边是个瘦子,胡子拉碴,嘴角还挂着泡沫,但他并不怎么说话,到了屋里直接躺在铺上眼睛直直地盯着房顶。这个铺上散发着一股稻草的霉味儿,混合着还有头油的渍脑味儿,不知道这里睡过多少人,死过多少人,这一切提醒着人们自己还活着。这个夜里新来的这些人哪里睡得着?大通铺房间内大叫声混着啜泣、咒骂、叹气声嘈杂一片,实在累的狠了也有扯着呼噜睡着的,有些人的心里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眼睛麻木地盯着上方,他们不知道该继续还是该逃跑。但每个人都清醒地知道一旦出了这个客栈便没有人能保证他们的死活,这一点行总饭后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闹了半晌,终于明白怎么也无济于事了,受到惊吓的人们也到了体力的极限只好认命地睡了,渐渐屋里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