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以往不同,今日的洛府一大早便陷入了一片繁忙之中,府里上下人纷纷开始大清扫起来,就如同将要迎接一位贵客一般。
杨馨坐在松树上,咬了一口不知从哪里顺来的苹果,又将苹果丢给身旁的洛亦水开,看着树下忙忙碌碌的下人道。
“阿水,你听说了吗?”
“什么?”
洛亦水咬了一口苹果,没有理解她突然发话的意思。
“今日来的贵客是近日新登基的天子,上任便往四方城来,看样子也是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想要来收复四方城。”
“今日我可能要忙上几分,恐怕也是因为那位皇帝殿下吧,你自己记得好好练习,不要我不盯着便开始偷懒了。”
她一边说着便直接从松树跳了下来,又命令阿豹待在这里不准跟着去。
洛亦水自然是好奇,怎么可能会乖乖的待在此处,顺便也想看看这位新帝是何模样,入了夜,他便趁着众下人都聚集在主庭之际偷偷的跑着跟了过去,同时又爬上主庭院对面的松树上一眼望去,刚好便能看到那祭台上的一切样貌。
洛氏家主位与左侧处,而坐在正中央,身着紫袍,带有祥云纹路,长相英俊青年男子,散发着与生自带的气质,让人一眼看去便知道眼前之人便是朝雾国的新帝。
洛氏其余族人围绕着祭台而坐,明晃晃的灯火照亮每一个心照不宣的人,只听到一声鼓响,声音沉闷如雷,而后从慢到快。
杨馨褪下了以往简朴的衣物,连同往日的野蛮与粗鲁之气全然不见,犹如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不紧不慢的走上了被围挂满灯笼的祭台。
白璧无瑕又秀丽动人的容颜,脸颊处难得擦上了浓浓的胭脂,枫红色的口脂,眼角与额间朱砂痣点缀,让人不禁看迷了眼。
乌发盘起,剩下的则是用暗红色的发绳围绕一层层扎住留在身后处,姬式刘海修饰着鹅蛋的脸型,红色犹如筷子似的簪子插在发髻上,呈高低之壮,又一朵白羽点缀。
衣裙着身,外衫是一层白纱覆盖而下的同时,又着一层黑纱覆盖,衣裙整体均以黑白调的仙鹤与白梨枝点缀,同时又披着白羽毛而成的披帛,她身躯轻盈随着鼓点起舞,宛如黑白仙鹤幻化成人形下凡一般。
看着天子明显有一瞬间呆滞住的模样,洛氏家主这才得意洋洋的笑了笑敬了酒:“这位便是四方城百姓所爱戴的神使大人。”
“听闻殿下要来,特意准备的舞曲,还望殿下喜欢。”
“洛大人如此精心准备,朕自然欣喜,敢问神使大人尊称?”
意识到自己刚才失了态,天子连忙干咳了一声想要缓解几分尴尬连忙开口问了起来。
“殿下莫急,等神使大人献了舞在亲自告知您,不是更好?”
“如此自然甚好。”
第二日,洛亦水才到了院子里,刚想要夸她昨夜的姿态极其好看之际。
便见到杨馨脸色难看至极,抱着阿豹不满的抱怨起来:“凭什么我堂堂一神使大人要在众人前面献舞!?”
“我又不是歌姬舞姬,那群人恐怕早已经在暗地耻笑我。”
见她这副模样,洛亦水想夸的话也塞了回去,不知该说什么,而杨馨此刻又换上了以往经常常穿的衣裳,恢复了以往朴素的模样,就如同昨夜那副样子如同镜花水月一般。
“殿下走了吗?”
他又道,想着将气氛缓和一些。杨馨听到这里反而越气了几分,将阿豹抱的更紧了一些:“他若是快些离开,我也可少受些折磨。”
“果然真的是越想越气,我们去找柯玉山那几个小子撒气。”
“阿豹,这次我特许你见到他便咬。”
阿豹又对着她叫了一声,吐出舌头不断的摇着尾巴仿佛笑容满面一般。
却不想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听到柯玉山的先一步在院子外面响起:“殿下,您要寻的人不出意外的话就在里面了。”
她正抱着阿豹听到声音松了手起了身,却不曾想阿豹却听到柯玉山的声音更加兴奋起来汪了一声直接先一步冲了过去。
正当两人准备幸灾乐祸之际,没想到先一步走进门槛的是当今的天子。
他刚揣着笑进来,便发现小腿一下便被咬住,杨馨与洛亦水两人见状笑顿时收了回去。
她赶紧冲上去给阿豹的一脑袋拍了下去,阿豹突然被打,也不知道是何回事,只觉得委屈不已,缩回身后哼唧起来。
“好啊,这下阿豹可别想活下去了,既然敢咬殿下,我要告诉家主大人。”
柯玉山站在门外笑着说道,杨馨难得从容的神色顿时多了几分慌张,若是真传到那边去,阿豹一定会被收拾掉的,不由得急了起来。
洛亦水听到这里气冲冲的朝他过去,想要动用武力威胁他,但一想到殿下在场不由得止了动作,却不想柯玉山丝毫不怕继续道:“这只臭狗总算可以收拾掉了。”
“那个,可以先管一下朕吗?”他扶着石墙起了身,走路明显有一些不太自然,但神色强装镇定自若,甚至还带着笑。
柯玉山见状直接将他推开,赶忙着屁颠屁颠的冲了过去扶住继续道:“殿下无事吧?”
“待会我便将此事告知家主大人,杖毙了这犬,解你心头之恨。”
“柯玉山,你敢!?”
“有何不敢?若平日它咬的是别人便罢了,但如今它咬的可是殿下,此事非同小可。”
两人斗嘴之际小小的身板顿时扭曲缠打在了一起。
只见杨馨听到这里又将阿豹抱的紧了一些,而阿豹却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自己的主人难过的模样,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蛋,想要安慰。
“其实也有一个办法,姑娘若是愿意照顾我,直到腿伤好为止,那我便命令他不准说出去。”
“毕竟,当今天子居然会被狗咬了,传出去自然不得笑话朕。”
“如何?”
天子也不管身后那两个少年扭打的场景,先一步蹲下身子笑吟吟的说着,又看向了抱着狗的杨馨。
她听到这里顿时将眼泪憋了回去连着点了点头:“殿下是诚信之君子,可要说话算话。”
“还有阿豹和阿水他们可以随时来找我,否则我不放心。”
“自然可以,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能被神使大人照顾,也算得上是朕的荣幸了。”
“好了,你们两个还不快停手,今日之事就全当无事发生,可明白?”
洛亦水还想为自己的长姐打抱不平,便听到杨馨与他这番话,话语顿时塞了回去,心里感到庆幸不已。
但柯玉山明显便不如以往那般高兴了,臭着脸回了一句是便气冲冲的跑出了院子里。
正因为天子做到了口头的承诺而杨馨也遵守诺言,与其说是照顾,倒不如只是过去陪天子聊聊天。
也不知是第几日了,洛亦水如往常一样,牵着阿豹直接往天子所歇脚的地方春庭院所去,刚进了院子往主厢房去,还需要经过药膳房便听到这里传来谈话声。
听到是在谈自己长姐杨馨之事,洛亦水顿时放轻又止住了脚步隔着窗户盯了过去。
只见屋内伫立着一位温润尔雅的男子,身边还跟着一位年纪尚小的孩童,两人的神情与特征出乎的达到了一致,透着文质彬彬,话语沉稳不已。
“吴先生,你说殿下这伤都如此久了为何还不见好?”
孩童一边鼓捣着药草一边不满的说着。
吴永年则是一边摊开纸张在上面写了什么,毛笔轻抬稍稍思索了一番:“你年纪尚小不懂。”
“殿下若是想好,自然就好了,若是不想,那便永远好不了。”
“什么意思?”
“那我们这种日子要何时才能到头,每天都埋头于煎药之中。”
“还有那个粗鄙丫头,大字不识几个,老是跑过来帮倒忙。”
“许京墨,不可如此贬低她人,她也是一番好心罢了,毕竟本就是殿下请她来照看的。”
看着自己这个小徒弟口无遮拦的说着,吴永生连忙制止住,生怕他一抱怨便停不下来。
洛亦水听到这里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小少年,但也知晓自己是偷听之人不好过多做什么,先一步离开了药膳房往主庭院去。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你识字倒是挺快的。”
“那自然是,我可是神使大人,殿下还有什么要考的,尽管出题!”
杨馨胸有成竹的开口道,不一会便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洛亦水立马又过去朝他招了招手叫道:“阿水,你来了。”
“快来,殿下正出题考我呢,刚好你也来一同学习学习,你不是跟我一样一直没有机会去上学堂吗?”
天子此刻半卧在软榻上,见他来同时坐起了身,又拿起桌上的纸张看了起来才缓缓抬头望去笑了笑道:“字写的也越来越好了。”
“如何,阿水你也一同来?听闻你是杨馨的二弟,又与她关系最好。”
洛亦水自然知道这两人整日不是读书便是写字,以前杨馨只会识一些简单的字,如今渐渐的稍稍复杂的古言论文都知晓一二。
但是渐渐的久了,任凭他还只是一个年级不大的少年也能看出端倪,更何况又回想起那日在药膳房所听到的事情。
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如同有一种长姐要被人抢走了一般,有些不大高兴,但是看自家长姐每次都很高兴的模样便也免了。
他想到这里坐在松树上拉弓往许京墨抱的竹筐射了过去,一箭穿中。
许京墨吓的连忙松了篮子顿时恶狠狠的看着坐在松树上的少年,就如同习惯了被他这般整了,若不是自己师傅与殿下训导自己,在别人家的地盘莫要生事,否则定要在他喝的茶水之中加一些好料。
看着他明明比自己年长却如此幼稚的行为忍不住顿时忍不住大骂道:“乡村野夫!毫无教养可言。”
“你可以这样子骂我,但是不可以如此骂我长姐。”
洛亦水笑了笑又举起弓箭本是无意,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许京墨见状连忙抱着头蹲到石桌下面。
“阿水,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下来?”
刚从屋里出来的杨馨见到这一幕,又看到石桌下面蹲着的人,表情难得严肃的大声吼了起来。
她的声音洪亮至极,一下子将屋里的人惊醒,紧接着吴永生与天子一同走了出来。
两人就如同犯错事被捉到的小孩一般只能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受训。
洛亦水不服先一步开口起来:“长姐,是他先骂你的,我只是帮长姐打抱不平。”
“他说你说是一个粗鄙之人,大字不识几个!”
许京墨听到这里,又委屈巴巴的看了看站在天子身旁的吴永生。
吴永生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看向了天子,他摸了摸下巴思索几分后又笑眯眯的道:“此事都与神使大人有关,不如阿馨你来处理如何?”
杨馨听到这里后不客气的先往洛亦水面前而去,直接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正经的训斥道:“阿水,我教你学箭是让你自保,不是欺负弱小之人,更何况他说的确实如此。”
许京墨听到这里有一些傻了眼,实在没想到这杨馨既然认同贬低自己的话,刚还有的愧疚很快又消失不见。
只见她又走到了许京墨身前以同样的力气敲了敲头:“我敲你,是因为你说话不三思而后行,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不给你一个教训不长记性。”
“以后这种话可要看清楚了是否有旁人,否则被人抓了把柄去。”
等出了院子后,洛亦水才觉得不爽至极:“明明是他先侮辱长姐……”
杨馨却丝毫不在乎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早已经习惯似的:“阿水,我早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