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庄严的拍摄场地依旧被灯火照得透亮。十二监的成员正悄悄退至旁侧,各个神情复杂地看着正在“享乐”的刘鹭。
他们中有人是西厂提督王明辉,有人是内侍首领高正,也有人是原大夏的刑狱、兵备等权要,只不过如今在现代,他们成了名义上的“经纪人”、“行政主管”或“投资经理”。
说到底,他们仍是那群大夏时代最忠于皇帝、最习惯侍奉皇权的人。
一开始,他们看见皇帝在这仿古的影视城里尽情沉迷:美酒、歌舞、戏服加身,闪烁的灯光与摄影机记录下一幕幕荒诞又奢靡的场景。
人人都欢笑着,像极了“汉灵帝与十常侍”所营造的极致糜烂。
王明辉和高正还曾彼此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只要皇帝开心,就好。
毕竟这些年来,刘鹭为了大夏殚精竭虑,做出的决策与牺牲不计其数。让他享受一番,也未尝不可。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十二监渐渐变得不安。
他们留意到,皇帝的“纵欲”似乎并不带来真正的快乐。虽然他时而发出大笑,时而兴致盎然地与人玩闹,但在众人恭维和欢笑间,刘鹭却常常微皱眉头,甚至目光涣散。
偶尔,他会盯着摄影机回放的影像,沉默良久;有时,他看着飘扬的罗袖与精致的宫灯,忽然落下泪来,却又没人知道他为何而哭。
一次,“宫廷夜宴”拍摄结束后,王明辉鼓起勇气上前,提议让皇帝休息。其他人也忍不住劝谏:
“皇上,您……不如回大夏看看?连日不归,朝堂上也积了不少琐事,妃子们正辛苦打理。长此以往,只怕……”
高正也附和:“皇上,您莫非还记得唐玄宗当年的故事?长生殿歌舞虽美,却险些断送了大唐江山。您何苦仿效前人之失,重蹈玄宗覆辙?”
刘鹭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发火,也没有呵斥。
相反,他让乐队继续奏乐,让舞女换上更华丽的衣裳。
等众人再度散去时,刘鹭独自坐在灯光昏暗的角落,手里拿着一杯酒,却迟迟没有喝。
夜色深沉,闪光灯依旧不时亮起,拍摄团队在外场忙碌地收工。
刘鹭抬头,看到那高大又空洞的“宫殿”布景,心中蓦地涌现一股荒诞的悲凉——这哪里是真正的宫殿?不过是镜头前为了取悦观众、满足资本需求而搭建的玩意儿罢了。
“玩乐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喃喃自语,泪水忽然夺眶而出。
他想起那些史书里常见的昏君:夏桀、商纣、汉灵帝、唐玄宗……他们曾那么极致地享乐,玩物丧志;到头来,却是江山崩塌,天下动荡,百姓流离失所。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想试试——当一个放纵的帝王,能否真的得到满足?短短的时日,他就已看破:荒淫的体验不过是新鲜时尚的外壳,内里空空如也。
一旦玩够了,面对的只有深深的空虚与茫然。
“若没有朕,大夏会变成什么样?”
他记起往日处理国政,夜以继日地审阅奏折,亲自推动工业改革,制定军备规划,甚至奔赴南疆前线,与将士同甘共苦。
每一桩每一件,都让他筋疲力尽,但那种成就感、那种肩负社稷的使命,却充盈着他的灵魂。
而如今,为了体验所谓的“荒唐享乐”,他远离了大夏,远离了妃子们、远离了无数臣子和百姓的期盼。
短暂的纵情固然能麻痹自我,但久了,就只剩下愧疚和荒凉。
因为他知道,大夏的江山基业,根本经不起这种“玄宗式”的耽溺。就连十二监都已经在担忧,恐怕下一步就是“安史之乱”那般严重的后果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皇帝沉醉其中?”
刘鹭放下酒杯,轻声发问,却没有人回应。
因为那些古代帝王或许也曾遭遇与他相同的矛盾:肩负社稷,则身心俱疲;选择享乐,便可能一失足成千古恨。想要两全,却总是难得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