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四日前播也思和歹只阿豁听得消息,知马糕儿所部调至谷关,便急忙赶去。至了关下,望见这雄关,胡人言语颇爱使比喻,歹只阿豁对播也思道:“上师,你看这城,女墙如撑天的柱子,垛子如吃天的牙口。那旗官如兔子躲进龟壳堆的洞里,纵使我箭好比雄鹰般,又能奈何得他?”
播也思道:“巴特尔,他这只兔子,躲处是个死洞,何愁不能出引来。”便向歹只阿豁嘱咐了一计。
待这日傍晚,歹只阿豁便领五十多亲随,人马各套了二层皮甲,一层铁衬子甲共三层,与关前二百步来处纵马,城上军士见了,放箭放铳,皆未射伤一个。
却见歹只阿豁拿出一弓来,放出一箭,那箭竟直去城墙上,直扑一兵面门,射穿那兵头颅,箭头探出后颅,把头盔击的打旋飞起。城墙上众兵皆被惊骇,二百余步,已是弩铳射程的极限,所以射不穿歹只阿豁等人的甲,而寻常弓箭,远能至百步,其实五十步便不准了,这歹只阿豁以低击高,二百步远,竟把头盔也射飞了,这番人有多大臂力!众人惊骇间,歹只阿豁又发一箭,竟然将城门楼旗杆射断,旗子落下。城上众人目瞪口呆,直往城垛后躲着。
这五十余骑每日耀武扬威,自有人请战出城去把这伙胡人杀了,马糕儿牢守秦镇军令,皆是不许。这日歹只阿豁一众又扬马于关前,忽有一箭疾来,歹只阿豁抽刀格开,刃口崩开,箭弹挂在马着皮甲上。这箭不是秦俞射的却是谁?这几日他早听了胡人神射手的事,请战又也不许,专等今日关上值守时会会此人。
播也思喝到:“我天眼所见,正是此人!”歹只阿豁张弓便射。
秦俞正待射第二箭,忽觉眼中血红一片,刹那间脑中涌出不知多少念头,这些念头此起彼落,如雀飞蜂舞,又如棉线般相纠缠,正是中了播也思的咒法。播也思本就是密宗大师,这法术取十二不畏死之人怨憎而死前的心肉作祭,怎能不厉害?秦俞这群念起落,便是佛门中说的五蕴盛苦,各念中,有如懵懂间只觉憋闷痛楚的生苦,又有软弱无力的老苦,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等苦亦各有念。
这八苦齐至,秦俞忽秒间像过了数个时辰,等他醒转,心中只道:“不好……”时,歹只阿豁箭已射进他右眼眶,他身子栽下关墙。番兵见了,便纵马前来抢他,门楼上管火器的刘把总知他身份,急令点了神威雷公将军,轰退胡骑,把秦俞抢来。一看,早没气了。
刘把总心道:“前日我便要使这炮,马糕儿这直娘贼偏不舍得。直娘贼!驴日的!生出婊子万人骑!如今把你我二人头割了,也不过。”心中叫骂间,教人知会马糕儿。
马糕儿如何肯信,赶忙过来瞧,离远望见白雕在一尸身上扑腾哀鸣,心里蹭凉,过去眼见为实了,哭道:“苦也,我的贤侄!”
马糕儿问清前后事由,心中思量:“二百来步,便是声音也需走些时间,这箭再快,寻常士兵有了防备也不好射中,我贤侄武功胆识胜我,怎会被一箭直中面门?”便教人请来营中的护营道人,等道人间,白雕悲鸣一声,飞远而去。
这护营道人、护营僧等,乃是朝廷请的有道行的修行人,配予镇抚以上的武官,防止他们似秦俞那般被暗算。若是做法害再往下的兵将,却是亏本买卖,比如播也思害秦俞性命,先赔了十二勇士性命,更莫说其中有一千夫长。这也非休浑王只凭一己之私,而是他知他孙子的本事,能胜他孙子的,以后必成大患。由此,阴差阳错之下,一个番人王孙,一个公侯世子,双双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