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张志强通知大家，上午10点，配合经侦，出个外勤。

清雨进公安局已经三个多月了，自从蟑螂事件之后，张志强再也没带她出过

外勤。一来，他觉得清雨的体能实在堪忧，二来，他也确实担心她遇到危险。

清雨走到张志强的办公桌边：“张老师，也带我去吧。”

张志强想了想：“下次吧，你不是还有报告没有做完？”

清雨不肯走：“张老师，您已经让我加入刑警队了，却不带我出外勤，这样不对。”

吴涛马上制止她：“小雨，怎么跟老师说话呢！”

张志强却被清雨逗笑，正在想借口，陈雷走过来：“老师，今天咱们就带上清雨吧，今天的任务安全级别高，都不用配枪。她也正好锻炼锻炼。”

张志强妥协了：“那好吧。但是小雨，你必须按照命令行事，绝对不允许自作主张，一定保护好自己，懂吗？”

清雨高兴起来，她用力点头：“我保证。”

大家出发，到达外勤地点。张志强指指不远处的一家银行，开始介绍任务内容：“今天，我们配合经侦，在这里蹲守。”然后他把两张照片给三人传阅：“这两位是嫌疑人，目前不知道对方一共有几个人。

根据消息，嫌疑人会在11点左右出现。我们在这里蹲守，发现嫌疑人后，确认嫌疑人身份，将他们带回局里，任务就结束了。

经侦同事负责银行内部和后面，我们四个负责外围。银行一共3个门，吴涛，你负责东侧门，陈雷负责正门，小雨，你负责西侧门，我负责接应。”

然后，张志强转向清雨，他看了看清雨身上的小熊T恤和牛仔外套，想了想说：“小雨，仔细听好你的任务。你看，西门外有个小吃摊，你去那边坐着，喝点饮料。如果嫌疑人从西侧门出来，你通过耳机，告诉我们‘发现嫌疑人’。之后，你不要亮明身份，你去拦下嫌疑人，告诉他们，你是大学生，正在兼职为银行推广理财，请他们听你介绍一下。等你说完，我们就已经抵达你的位置了。懂了吗？”

清雨点头。张志强要求她重复一遍，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张志强说：“小雨，这次任务很安全，嫌疑人没有武器。但是，你不能掉以轻心，必须保护好自己。”

陈雷在旁边笑了：“老师，她又不是瓷娃娃，哪有那么容易碎。”

吴涛为清雨带上耳机。上次任务，由于和嫌疑人离得太近，怕耳机暴露警察身份，加之周围有很多同事接应，所以吴涛和清雨没有佩戴耳机。

张志强伸手，把清雨的耳机从右耳挪到左耳，清雨正在好奇，张志强说：“你有把右侧的头发别在耳后的习惯，这样会暴露耳机。你可能会和嫌疑人近身接触，如果看到耳机，他们肯定会起疑。”

陈雷逗清雨：“不过你放心，他们没有武器，就算他们想掐死你，我们马上过去也肯定来得及。”

吴涛说：“小雨，我们一共8个人，耳机里能听到我们所有人的声音。你对我们任何人说话，我们都可以听到。别紧张，按照老师说的做就行，懂吗？”

清雨点点头。

一切安排妥当，清雨慢慢向小吃摊走去。此时的清雨，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正在走向的，是一次如此重要的命运。

清雨在小吃摊买了一瓶汽水，走到座位坐下来。耳机里，马上传来张志强的声音：“小雨，换到桌子对面的位置，这样你可以看到银行前面的马路，我们也可以看到你的脸。”

清雨起身换过去。她看到距离自己80米左右的陈雷，和正在陈雷附近活动的张志强。

清雨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眼睛应该往哪里看，耳机里又响起张志强的声音：“小雨，放松，不要左顾右盼。你现在是悠闲地喝着汽水的大学生，你想想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

陈雷紧接着说：“你这个样子，我都想过去先把你抓了。”

清雨听到，耳机里传来陌生的笑声。她知道，肯定是经侦的同事在笑话自己。

然后，大家就开始了漫长地等待，但是直到11:15，嫌疑人还是没有出现。

清雨的耳机里响起经侦同事的声音：“张老师，咱们等到11:40，如果嫌疑人不出现，咱们就收队。”

张志强回答：“收到。”

虽然无功而返，但是任务即将结束，着实让清雨松了一口气。

此时，清雨的目光，突然被一个身影吸引。

一名男子，正从银行前方的路上，向小吃摊走来。他穿着白T恤和宽松的黑色运动裤，头戴一顶黑色棒球帽，单手背着一个看上去很轻的黑色运动双肩包。

盯住这个低头走向自己方向的身影，清雨慢慢地坐直了身体。她的心脏，正在突突地狂跳。她仔细地观察着男子的走路姿态，他的每一个步子，都在搏动着清雨的心跳。她的呼吸，控制不住得急促起来。

清雨告诉自己：“郑清雨，怎么可能？应该不可能吧！”清雨马上开始思考，郊野公园和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不过有2公里左右的距离。

男子很快走到小吃摊，他点了凉粉和汽水，在清雨旁边的桌子坐下，清雨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清雨一下泄了气，不可能的，这不可能是一张强奸犯的脸，更不可能是一张杀人犯的脸。

男子看上去35岁左右，年龄、身高和体重都与画像相符。但是，他的面容清秀白净，带着很浓的书卷气。白T恤和脚上的黑色帆布鞋，看上去几乎一尘不染。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在深夜满是污泥的寒湿草坪上，对一个13岁的小女孩，做出那么龌龊的事情？

清雨继续偷偷观察，男子伸手探进口袋，拿出烟盒和打火机，叠放在桌上。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清雨的目光，他抬头看了清雨一眼，继续低头吃他的凉粉。

清雨左手托腮，本能的确认头发正在牢牢地遮挡着耳机。她的右手紧张地握着汽水瓶，继续偷偷地观察男子。

男子吃着吃着，抬起头，随手抽出一张桌上的纸巾，擦了擦额头。然后，他抬起左手，用食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子下方。

清雨的呼吸，中断了一下。右手中的汽水瓶，差点被她攥碎。

清雨想要告诉张老师，但是她不敢说话，男子坐的太近，肯定能听到她的声音。

清雨正在思量，男子突然起身。他拿起烟和汽水，走到清雨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清雨的大脑在飞速转动，她思量着，现在自己应该有的正常反应。清雨看着男子，尽量露出了一个探寻的目光。

男子笑了，一双挺漂亮的眼睛，带着戏谑：“小姑娘，对我感兴趣？”

清雨看着男子，正不知如何作答，耳机里传来陈雷的声音：“清雨，打发他走。”显然，陈雷听到了耳机里男子的声音，他的位置也可以看到清雨，他以为男子正在和清雨搭讪。

清雨还没说话，男子歪着头，一脸调皮地问：“想不想吃凉粉？我买给你。”

清雨露出一个微笑：“好啊，谢谢你。”男子起身，向小吃摊走去。

耳机里，传来陈雷诧异的声音：“清雨，你在干吗？”清雨知道，现在耳机里还有另外6个人。

清雨看向陈雷，他正在望着自己，距离自己稍近一些的张志强，也在看着自己的方向。

清雨盯着男子的背影，慌张起来：不行！小吃摊距离自己的桌子太近，如果说话，男子很可能会听到。

男子端着凉粉，坐了回来。他掰开一次性筷子，体贴地两支对着蹭了蹭去除毛刺，才把筷子递给清雨。清雨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指甲又短又干净，这是一双会让人联想起钢琴的手。

耳机里又传来陈雷不耐烦的声音：“郑清雨，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接着是吴涛的声音：“雷哥，怎么了？”吴涛现在的位置，看不到清雨。

陈雷回复：“吴涛，保持你的位置。”

清雨低头吃了两口凉粉，她在拼命思考，到底应该如何传递信息。

男子问：“在附近上学吗？”

清雨抬起头，看到男子放在桌上的烟，清雨问：“能给我一支吗？”

男子诧异地笑了：“小姑娘，你几岁了？都会抽烟了？不怕你爸爸揍你？”

耳机里一片寂静，这一次，清雨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轻浮地挑衅：“不行吗？”清雨想，叛逆少女应该就是这样说话的吧。

男子把一次性打火机从烟盒上挪开，抽出一支烟递给清雨，随后，又把打火机递过来。当然，清雨决计不敢点燃香烟，因为只需一口，男子就会发现她根本不会抽烟。

清雨把烟放在桌上，探身拿起桌上男子的烟盒，同样抽出一支烟。她站起身，把烟轻轻地塞进了男子嘴里。

男子目不转睛地望着清雨，清雨将手中的打火机凑近男子，甜笑了一下：“你请我吃凉粉，还请我抽烟，我帮你点。”之后，她就按动了打火机。

耳机中，陈雷的语气充满了威胁：“郑清雨，你今天是存心来找揍的吗？”

清雨注意到，耳机里一直没有传来张志强的声音，她知道，他一定正在静静地听。

男子没有吸，他只是盯着清雨。清雨保持着微笑，保持着姿势，虽然，此刻她的内心，正在煎熬无比。

最后，男子还是没有拒绝清雨，他吸了一口，烟点燃了。

清雨坐回去，拿起筷子，继续吃凉粉。

男子问：“你不抽？”

清雨笑着回答：“吃完再抽。”

耳机里，陈雷已经咬牙切齿：“郑清雨，你还敢抽烟？你今天要是不挨揍，我的姓就倒过来写。”之后，是好几个陌生的笑声。

吴涛急切地问：“小雨，你到底在干什么？”

清雨心里默念：“快抽，快点抽。”可是她看上去，只是在静静地吃凉粉。

终于，男子抽完了烟。他伸手拿过旁边桌上的烟灰缸，清雨的目光已经死死地盯在了肮脏不堪的塑料烟灰缸上。男子按灭了烟头，然后，他向旁边挪动了一下，又按了一次。

清雨不敢抬头，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满脸鸡皮疙瘩。

此时，男子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