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费季接手李靖交待下来的财宝之后,饶是对世俗金银财宝并无多少贪恋的郑伦,都被深深震撼。
黄金是最廉价低俗的玩意,各种各样的金器连单独的盒子都用不上,而是像垃圾一样堆在一个大木箱里。
真正贵重的,连木盒都比等重的黄金还贵,里面用绸缎包裹的宝物更是完全不认识,郑伦不得不从求助苏护,找来一个曾经在朝歌开当铺的老人,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算完这几车财物,郑伦对钱财都快失去概念了,哪怕只拿出一半用来施粥,按照以往的经验,持续个十来年都问题不大。
他第一次对李靖贪恋红尘才下山的想法有些动摇。
能不动声色送出如此大一笔财富,至少不会是贪恋钱财。
莫非是为了权力?
难道逍遥三山五岳的自由,还比不上主宰别人命运的快乐吗?
郑伦一夜未睡,满脑子都是在西昆仑修行时的种种,希望能从中找到李靖突然下山的理由。
可直到日头升起,他也没想出个答案,最后用力抓了抓头,泄气地走出门去。
他想找到劝李靖跟他回师门的办法,因为他已经整整十年毫无寸进。
人间红尘之气太重,根本就不适合修行。山川湖海中适合修炼的地方早就被占据,但一些隐秘之处或许从未有人发现过。
秉持侥幸,他坚持寻找类似的隐秘修行之地多年,却始终一无所获。
想继续修行,希望最大的办法只有让李靖和他一起回山门。
可李靖到底是图什么才非要来人间走一趟呢?
郑伦带着思绪前往冀州城外的军营,昨日安排亲信乌鸦兵开设粥摊,今天应该已经有不少百姓领上了。
还没走到军营门口,稍微打量一番,见只有几列百姓在列队等着领粥,郑伦顿时拉下脸。
快步冲进军营,见乌鸦兵居然全都在休息,郑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昨晚再三叮嘱让你们盯着点,别让那些富户的家奴来抢粥喝。你们想干嘛?听不懂命令今天就给我滚!”
一个胸襟处挂飞鸦护心镜的千夫长赶紧站出来解释。
“大哥,真不是我们偷懒……”
对方越是解释,郑伦的脸色就越是古怪。
乌鸦兵一行大清早就开始施粥,本来确实是按照郑伦要求在旁监督,尽量避免那些不缺吃,却就是想要占便宜的家伙来喝粥。
放在往常,即便有乌鸦兵盯着,肯定也没办法百分百保证能完全剔除这种人。
其实这都算好了,要是碰上官府赈灾,能有一半灾民喝上粥都算不错了。
刚开始乌鸦兵还偶尔能抓出来几个,可没一会儿,领粥的队伍里就稀稀拉拉跑出去足足三分之一的人,其中不乏看起来穷苦的家伙。
到后面,乌鸦兵也用不着赶人了,干脆就把人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为了尽量让更多吃不饱的都来领粥,乌鸦兵将整座冀州城跑了个遍,确保每家每户都知道施粥的消息。
碰见有重病在床的,他们还亲自将热粥送上门。
好不容易才休息一会儿,就撞上郑伦来巡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怨呐。
郑伦赶紧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躬身道歉。
他走到粥摊上,他从乌鸦兵手中接过勺子,搅了搅木桶里粘稠的灰黄玩意,深吸几口气,鼓足勇气用勺子捞了一小点强行吞下去。
沙土的颗粒感无比清晰,涩嘴还难以下咽,但确实是稠粥,绝对吃得饱,就是太难吃了。
郑伦总算明白李靖让他在粥里掺沙的意义何在了。
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真的吃不饱,谁能喝得下去?
李靖在他心里贪图享乐的印象又模糊了几分。
他站在粥摊的高台上,望着百姓们破破烂烂的单衣,沉思片刻,然后叫来一个千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