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躲在西边的群山山头后面,一抹余晖透出,将大半个天空涂抹得红艳鲜丽,斑斓多彩;早已过了下工时间,民工们大多都回食堂吃饭去了,空阔的工地上,仅寥落分布着数十名仍在往返背运石头的男女民工。
周月红便是这数十名男女民工其中的一个。
当周月红背驮一块石头走至目的地时,汗水已早湿透了头发和棉衣。
“多少方了?”周月红放下石头,问手持纸笔、皮尺等在石堆前的施工员。
施工员做了认真测量后答:“零点九五方!”
“今天背运石头最多的男工是几方?”周月红直直腰背,抬袖抿了一把额前汗水再次问道。
“零点九七方!”施工员答。
周月红脸上现出倔强表情,二话不说就又转身而去;大约三十分钟后,背上托着一块大石头蹒跚走来。
在将石头“轰隆”侧落地面时,周月红也一个趔趄跟着跌坐到了地上。
“周月红,零点九九方。”施工员再次测算登记了周月红的石方量,惊奇的说,“你这一天背的石方总量,超过了劳力最棒的男工!”
周月红疲累得说不出话来,本想抬手抚抚被石块磨破的肩背,却直抬不起胳臂;她挣扎着立起身走到施工员面前,借着夕阳微光,伸脖去看记录本上的登记结果:梁栋,零点九七方;梁巧巧,零点六五方;小葱,零点四八方;甜甜,零点四五方;……
施工员语带钦佩的说:“周月红,明天的‘劳动能手’光荣榜上,你又稳占第一名了!”
周月红满意的点一点头,没再说话便离开工地,顺着山道朝向河西河东两村的联合食堂走去;她的肚子早就骨碌碌叫了,现在急于尽快赶回食堂吃饭。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小葱和甜甜正在附近道旁一面小声唱着儿歌,一面玩着踢脚游戏。
看到周月红精疲力尽、脚步蹒跚的走来,两人立刻吐了吐舌头,停止唱歌踢脚,乖乖的跟在了后面。
渐显苍凉的暮色中,在山道间行走的人已很寥落,唯小葱和甜甜不离不弃的跟在周月红身后。
小葱折了一枝草穗拿在手里把玩着,不紧不慢的说:“月红姐,女人就是女人,何苦要拼着命的和男人比呢?你看我俩,能背多少就背多少,因人制宜量力而为嘛;背得多了,万一挵伤身体,将来落下病根可咋办?”
周月红表情严峻脚步沉重,似在想着心事。
事实上,周月红确在想着心事。她想的是:别人背多背少我管不着,反正我就要和梁栋较劲,反正我就要超过梁栋背的石方量;没有原因,我就是想和梁栋赌气而已……
“红姐,小葱说得对着哩,你应该听!”甜甜跟着说道。
“我就是要超过……男工们背的石方量。”周月红倏然停步转身,双目灼灼的望着小葱和甜甜,咬牙说道,“哪怕落下病根我也愿意!”
小葱说道:“落下病根?你恐怕已经落下病根了,每天半夜睡着时候你都哼呀嗨呀的呻吟着!”
“对呀对呀,每天半夜睡着时候……”甜甜确证似的说道。
周月红立时脸色大变,进前一步逼问小葱和甜甜道:“你听到我呻吟了,还是你听到我呻吟了?”
小葱和甜甜被周月红的异常表现吓了一惊,赶紧摇头否认。
“没有的事,你俩一惊一乍的,瞎胡咧咧个啥?”周月红恶狠狠的撂下一句,转头继续大步前走。
小葱和甜甜对望一眼,互相吐了吐舌头,急步追在后面。
三人迤逦行至禹山西南坡,站在距离食堂大约三十来米远的一片石林后面。因为距离开饭还有十来分钟,又因为肩扛背驮了整整一天的石头,所有站在食堂门前等待打饭的人都累得斜倚歪靠,有的甚至直接找块石头靠着半躺半坐在地。周月红对小葱和甜甜说道:“你俩先去食堂,我找个地方洗洗手去!”
周月红知道在禹山东南坡,距离食堂二百来米远的地方有眼山泉;说是山泉,其实水量小得可怜,发丝般的几道细流顺着石缝慢慢汇集,半天方才淌下眼泪豆大的一滴。周月红东绕西拐走到山泉跟前,伸出双手接了半天,接到两三滴水,不过勉强够胡乱擦擦脸脖罢了。
擦完脸脖,又抿抿头发,觉得形象不那么狼藉了,周月红才沿着山道重新走回食堂。
小葱和甜甜急匆匆的迎面跑来,低声说道:“月红姐,那个人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