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扯了!
再撕几张,不是把我媳妇给扯回燕京了吗?
陆海的自言自语,惹得赵连升一口饭全喷在了他的身上:“你要指着它过日子,那你可得盯紧点,一会儿可要秋收了……”
陆海白了赵连升一眼:“说的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
再次回头,果然如赵连升所言,日历已经被撕到了7月下旬!
突然间,有人喊了一嗓子:“一把蒿杆子就干干净净的事儿,你跟那洋黄历有仇啊?
“陆长海,你死啦!也不知道管管!”
说话的人,是六队队长朱传东。
陆海喉头微动,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一声。
你让我怎么管?把日历交给我爸锁起来,还是出去给你找点苞米瓤子?
我爸?我那当保管员的爸呢?
那么敬业的人,这时间不应该在队里的。
一边想,一边问道:“二小子,我爸怎么没来?”
赵连升嘿嘿一笑,笑得有点诡异:“你爹没了,找我呀?”
瞄了一眼人群中正在偷偷关注这边的孟波,陆海暗骂了一句。
你们俩个倒是绝配,这点顶级的偷梗都给我用上了……
那边,朱传东又在给他展示更为丰富的细节:“都别吵吵啦,分工——”
部署完一天的工作,老队长盯着地上的几麻袋黄豆,做起了眼保健操:“这些活祖宗啊,怎么又请假了?
“这点豆种要是这么个挑法,我看也不用种了,都得让她们炒了搁肚子里。”
说别的,陆海可以只当个观众,静静听、默默看就行了。
但朱传东说“这些活祖宗又请假了”,他往心里去了!
挑选豆种,是看似枯燥实则枯燥到让人崩溃的工作。
但一点都不累,且和那些在地里风吹日晒的女劳力一样,都挣七个半工分。
枯燥点怕啥?
烦了就大铁锅炒黄豆,噼啪一响,解压解闷又解馋。
这工作,最适合女知青了。
情急之下,陆海忘了环境,忘了自己和楚怀璧还没有公开关系,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怀璧……也请假了?”
声音并不算大,但却如一声炸雷一般,吸引了大片的目光。
这是……都不打算背人了吗?
随之,又有人瞧向了孟波。
孟波颠颤着身子背过身去,手里的清汤洒了一裤子,也浑然不觉。
赵连升不解地看了陆海一眼:“不怪孟波说你,你小子好像真没睡醒呢!
“刚才孟波给她们三个请假的时候,我还看你往本子上记了呢!”
陆海慌忙把口袋摸了个遍,掏出了一个小本子。
匆忙扫了一眼自己漂亮的钢笔字后,转身就跑。
出了生产队的筒子屋,一路狂奔,直向村头的青年点。
通往青年点的路,陆海再熟悉不过。
熟到就算伸手不见五指,他也能摸到两个目标点——这边的生产队或家,以及那边的青年点。
晨光中,四十五年前的家乡景物,如一部老电影一般,帧帧鲜活。
但陆海却无心浏览,甚至路过自家门口,也只是匆匆一瞥。
他的脑海里,正有一条长长的时间线,在延展开来……
……
孟波和陆长海比邻而居,同年同月出生,是标准的光腚娃娃。
有过陆长海带孟波上山掏鸟、孟波领陆海下河摸鱼的快乐时光;
自然也少不了瞬间的翻脸——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哼!我不跟你好了……”
如果不生变数,人间或许也能再添一段青梅竹马的佳话。
大人们时常和孟波说:“快点长吧,长够大了就能给长海当媳妇了。”
从小到大,听惯了长辈们的玩笑话,孟波的内心早有归属感。
也总爱躲在没人的地方,低着头激励自己:快点长,你给我快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