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泛白。
彼时,皇帝待他翻页动作止息,方启金口,轻声问道:“如何?是何情形?”
柳盛和闻此问询,仿若大梦初醒,身体猛地一震,忙回过神来,意识到是圣上垂询,即刻欠身,双腿弯曲,上身前倾,双手抱拳,恭敬答道:“陛下,果如臣所料,除却赃款,尚有诸多地契。”
答完,他微微抬头,用余光瞥了一眼皇帝神色,眼神中透着忐忑,心跳陡然加快,仿若揣了只小兔子。
皇帝闻言,不禁一愣,双目圆睁,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心中暗道:这事儿愈发复杂了,这周尚文胃口不小啊,如此明目张胆,是当朕不存在吗?
随即开口:“莫不是朕久居皇宫,与世隔绝,如今尔等竟不将地契纳入赃款之列了?”
说罢,皇帝微微坐直身子,眼神冷峻地看向柳盛和,似是在等一个满意的解释。
柳盛和闻之,轻叹一声,双肩耷拉下来,继而解释:“回陛下,地契确在赃款范畴。然依大庆律法,需是抢夺、霸占、非法持有之物,方可定为赃款。”
说罢,他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皇帝能理解这其中复杂之处,莫要怪罪下来。
他偷偷抬眼,望向皇帝,眼神中满是希冀与不安。
皇帝微微颔首,轻“嗯”一声,继而道:“若以抢来之财购置,此物或许亦当视作赃款。”
柳盛和略作踌躇,片刻后,方小心开口:“陛下,若依此法核算,那他之赃款,恐数不胜数。”
心中却是另一番思量:这要真彻查下去,朝堂怕是要掀起惊涛骇浪了,自己身处其中,又该如何自保?想到这儿,他的脸色微微发白。
皇帝亦是一声长叹,目含深意,靠向龙椅椅背,道:“你又非懵懂孩童,过往情形,岂会不知?先行处置此事,莫要拖沓。”
皇帝心中清楚,此刻必须快刀斩乱麻,稳住朝堂局势,否则这江山社稷都要摇摇欲坠了。
他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似是已在心中做好了打算。
“陛下,既如此,臣便斗胆直陈。”
柳盛和上前一步,身姿挺拔却又透着几分谦逊,双手抱拳,高高举起,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随后微微躬身,腰杆弯曲的弧度恰到好处,语气沉稳且坚定,仿若已将后续诸事在心中细细谋划了一遍。
实则此刻他心中暗自忐忑,心跳微微加速,手心也沁出了些许汗珠,虽说手中掌握了些线索,可面对这朝堂错综复杂的局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依现下所掌握之线索论,周尚文手中盘根错节诸多关系,实可率先着力。然为保朝堂安稳无虞,仍需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言罢,他微微抬眼,目光快速地从皇帝脸上扫过,用余光悄悄打量着皇帝的神色,那眼神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试图从那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一丝圣意,同时,嘴角轻轻抿着,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皇帝听罢,眉头轻蹙,眉心处微微隆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前方,仿若看到了朝堂背后暗藏的汹涌暗流。
他缓缓抬起手,手指修长而有力,轻轻摩挲着龙椅扶手,那动作不紧不慢,似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才缓缓开口:“这般逐次拆解,耗时漫长,待到何时方能竟功?倘若彼等情急生变,狗急跳墙,卿之谋划岂不付诸东流?”
皇帝心中清楚,朝堂局势如履薄冰,牵一发而动全身,处理周尚文之事,既要揪出真相,又不能乱了朝纲,稍有差池,这江山社稷都可能动荡不安。
想着,他的眼神愈发凝重,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龙袍下的双腿也微微绷紧。
柳盛和闻皇帝所言,心下一时揣测不透圣意。
暗自忖度:陛下之意,莫不是嫌此举拖沓,欲促吾加快进程,甚或径直快刀斩乱麻?这可如何是好?
若贸然加速,隐患无穷;若按部就班,又恐忤逆圣意。
他微微低头,脑袋仿若有千斤重,眉头紧锁,犹如两道深壑,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隐约可见。
正犹豫间,皇帝又道:“卿且回去好生思量,想妥了再来回话。”
柳盛和忙躬身应诺:“遵旨。”声音洪亮而干脆,心中却在长叹:这趟浑水,着实难趟啊!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转瞬即逝。
方一出殿门,柳盛和便觉暖阳倾洒,暖煦之气裹挟着独属于阳光的干爽味道扑面而来,那丝丝缕缕的暖意仿若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去了他些许疲惫。
他微微仰头,轻轻合上双眸,享受这片刻的惬意,面上的紧绷之色也舒缓了几分。
与此同时,使者亦步亦趋,紧随其后,悄然立于柳盛和身侧,垂手静候差遣。
柳盛和抬手轻掩口唇,微微仰头,打了个哈欠,这几日为朝堂诸事劳心费神,实是累极,连眼眶都有些泛红。
继而转身,目光落于使者身上,眼中透着询问,问道:“你临行前,诸事进展如何了?”
使者闻询,赶忙欠身,双腿迅速弯曲,上身前倾,毕恭毕敬地答道:“回丞相大人,听闻似已呈白热化之势。”
“白热化?”
柳盛和轻声低语,将这三字重复一遍,微微皱眉,眉心处挤出一道浅褶,若有所思。
他眼神凝重,目光投向远方,心中暗忖:局势发展竟如此迅猛,看来各方博弈已到关键时刻,后续行事更得慎之又慎,一步踏错,恐将万劫不复。
少顷,他抬眸看向使者,眼神恢复清明,沉声道:“如此,想必现今已渐近尾声。你速去回禀贝将军,待诸事料理完毕,令他多与军部之人互通往来,切磋交流。”
使者听闻此言,心下暗自纳罕:为何要玉龙军与军部频繁接触?难不成仅因二者私交甚笃?
然面上不敢表露分毫,依旧垂首待命,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还愣着作甚?”
柳盛和见使者半晌未动,眉梢轻扬,出言催促,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使者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躬身应道:“是,小的这就去。”
言毕,行礼告辞,步履匆匆,头也不回地疾行而去。
待使者离去,柳盛和长舒一口气,双臂舒展,向上伸直,尽情伸了个懒腰,仿若要将周身的疲惫一并驱散,暗自庆幸终于能得片刻喘息。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轻松之色,不过转瞬即逝。
俄顷,思绪翩跹,柳盛和念及自身当下所为,下意识地想起了父亲柳元丞。
倘若父亲泉下有知,目睹这一切,又会作何感想?
此念方起,柳盛和便如遭电击,瞬间警醒,忙不迭将念头强压下去。
他瞪大了眼睛,面露懊恼之色,甚至抬手,作势欲给自己一巴掌,只因父亲生前对他期许颇高,要求严苛,那谆谆教诲、严苛鞭策的往昔岁月,仿若一条漫漫无尽头的荆棘路。
一路上,父亲的呵斥声、戒尺声不绝于耳,时刻督促他砥砺奋进,不敢有丝毫懈怠。
此刻的他,满心纠结,既期望能达成父亲的期望,又深知当下局势复杂,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失,前路仿若迷雾笼罩,难辨方向。
他眉头紧锁,眼神迷茫,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挪动脚步离开。
回想起儿时种种,不禁微微摇头,面露苦笑。
那时的他,行事莽撞,懵懂无知,确有诸多不称意处。
可如今与旁人相较,尤其是那些所谓好友,却似繁星耀于夜空,而己如微光隐于尘埃,其间差距,不啻天渊,实难相提并论。
想到此处,他轻叹一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怅惘,心中暗忖:过往不可追,沉溺其中亦是枉然,倒不如倾尽心力,将眼前这纷繁复杂的朝事料理妥帖,也好在皇帝面前挣得几分赏识,留下个能堪大用的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