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一阵寒风从洞开的大门吹入楼中,灯火依旧,几盏烛火却已熄灭。
落在最后的那位矮些的身影将楼门轻轻阖上,与前三位站在前的身影一同向楼上施礼。
中道极相公按住了萧逊握住刀鞘的左手,大笑着走到廊边向下一望。
不论方才萧逊出于何种心态行礼拜师,总归是了却了他心中一桩心事。出于对那位性格古怪的江南萧氏家主的了解,中道极相公相信萧逊在江南的前途必然是一片坦途,而萧逊的心性与能力虽未曾经历大事考验磨砺,仅仅目前看来至少也是中上之姿。
成为中道极相公的弟子,倘若在西北扎根自然是一件好事,然而到了中原与清平京等地,却反倒未必是一件好事。这一节自然是中道极相公藏着未曾出口的,萧逊也只是模模糊糊猜测,却未有确切的定论这天降好处背后代价究竟是什么。
中道极相公看着冒雪而来在楼下施礼的四家管事,此刻却脸色一沉。
“你们的家主连老夫的面也不愿意来见了么?”
今夜的布置中,中道极相公对西军中的诸将门做了极大的让步,可这让步倘若换来的只是眼前的结果那便属实是欺人太甚。
那位官家的手,着实伸的太长也太过分。中道极相公哪怕再归心清平京归心南国也决不能无视此事,再压着西北的诸多将门对此事再做忍让。
今夜出行,除却是再观察与收拢萧逊之外,便是引出官家识人不明派出到西北的那个蠢货来对自己下手。在出行之前,已是通知了那些将门的家主,此事中道极相公任他们展露獠牙,不再对他们约束。可是,以中道极经略相公的威仪,今夜前来拜见的不过只是一群将门府中的管事,这便是很含蓄地表达了对中道极相公之前处置诸事的不满了。
其中一位稍机灵的管事,急忙抬头禀报道:“家主听闻有贼人对经略相公图谋不轨,亲自带着族中子弟在门外为相公扫清贼人,此刻正在巷外与贼人血战,还请相公体谅则个。”
中道极相公怒极反笑,随手抓起手边的镂银荷花纹手炉便向着那管事砸去。
盛怒之下,力道虽沉,准头便差的多了。银手炉自另一名管事肩头擦过,撞在楼门上弹开,银炉身凹下一块,炉中火炭倾出炸开,满地都是火星乱滚,银炉盖在地上转几圈终于倒下,然而还颤着,发出很是刺耳的嗡嗡声。
几名管事顾不得身上的雪与地上的火炭渣子与火星,连忙跪倒在地,不敢再抬头。
“夯货,老夫与你家家主说过几次了?为将在智不在力,一军之将,亲自在阵前涉险,一旦被敌所乘,全军焉有不败之理?”
“滚出去,叫曲老三和罗大头进来!这馊主意定然是他们二人出的!你们几个都出去,下次回禀的再是你们四人,休怪老夫管束不住程统制到你四人家中走上一遭!”
四位管事磕头如捣蒜,膝行而退至门边才起身推门离去。
中道极相公咳嗽两声,蹙眉看着四位管事阖门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