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逊顺着那双军靴向上看去,翠绿蜀锦长袍间暗暗有锦绣勾勒,只是在暗处看不分明。
暗中那人带着一副面甲,不曾露出真容,面甲是古铜色的虎鬼面,凶煞无比。从露出的眼睛来看,萧逊忽然觉得,眼前这穿着箭袖蜀锦对襟袍,仅仅比自己矮一些却贵气十足的神秘人,似乎是一个女子。
一道好听却很是冷漠的声音响起,证实了萧逊的猜想。
“放屁!”
那女子双手抱胸,翠绿的长袍上纹样被遮住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只是依稀可以看见是两只某种禽类垂下,腰间的长刀便正是如萧逊所言,与屋外那些女侍卫一般的太平刀!
那女子极为厌恶向着萧逊扫去一眼,傲然道:“你也会用刀?就这不过皮毛微末的学识,也敢妄谈刀法?”
萧逊心念电转,知晓眼前之人并非袭击之人,浑身忽然松下,嘴角流下一丝鲜血,似乎是方才兔起鹘落几下动作牵动了内伤。萧逊喉咙一动咽下鲜血,将双刀转身放下,悄悄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那女子自然看见了萧逊的小动作,却看不见神情,只是话语中的冰冷微微缓和,冷哼道:“出言不逊,不知礼数,经略府上什么时候有这种恶客?”
萧逊转身弯腰致歉,苦着脸躬身道:“一时无状,冲撞了小姐,还请恕罪则个。”
萧逊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佩刀锦袍女子是什么人,又究竟和外边的侍卫有什么关系。不论如何,抢先服软不是什么坏事……实际上,萧逊有更深一层的担忧,若这位佩刀女子是来试探自己实力,以此揣摩折淹客大抵战力,自己倘若暴露出了内伤尽数痊愈的事实,所展露的实力被试探出来便多少暴露了折淹客的战力。
那佩刀女子本来看见萧逊有伤在身已是缓和下来,却看见萧逊弯腰赔笑毫无风骨,凶恶虎鬼面甲之下的脸色不由得变差了几分,语气便又生冷了起来。
“听你所说,你所练的承我刀,这库中不过三把,在第五排架与第七排柜,分别有一柄与两柄。”那女子摇摇头冷笑。
“想不到你这样的登徒浪子,也配练承我刀?”
所谓承我刀,既不同于太平刀的均衡平直,又不如朝天刀的气势磅礴,一条刀筋笔直向前,刀脊如太平刀一般平直,刀刃处却渐渐向前靠着刀脊收紧,最终形成一个斜锐的刀尖与极其流畅的刀身。承我刀的特点便是锋锐唯我,一往无前。刀的重心靠近自身而不是外部,长刀极坚硬而极锋锐。
那女子转身离去,左手放下整理并按住腰间的平直长刀,右手背在身后握拳。
“找到你的新刀,到演武场来,用你的刀说话。”
萧逊依旧弯腰赔笑,连那女子的背影似乎也不敢瞧上一瞧。小厮看着那女子推开武库的后门,独自走出后两名侍卫合上了后门,才戳了戳一直弯腰的萧逊。
小厮方才树立起心中萧逊那伟岸的形象几乎在一瞬间崩塌,只是毕竟还有一丝残留。
“萧公子,李骑首已经走了。”
萧逊抬头,脸上的谄笑一扫而空,脸上却没有什么阴暗扭曲的神色,只是仿佛无事一般抬头和煦阳光笑道:“走了?那便按她说的挑刀去就好。”
萧逊将三把刚直的承我刀放在面前,一柄柄举起在天光下细细比较。
三柄刀轮流对着天光缓缓翻转,一面映着天光冷森森地发寒,一面对着萧逊与油灯,映出萧逊好看的一双桃花眼来。这双眼倘若生在女子脸上,定然是顾盼传情,眉眄留神。然而这样一双眼在萧逊如刀的墨眉下,却反而有种淡漠冷峻的气质。
萧逊将两柄刀放回刀架上,轻轻将留下的那柄长刀插入刀鞘,刀镡与刀鞘发出极其欢快清脆地一声鸣叫。刀身与刀刃已没入鞘中,那一瞬的锋锐便再也不见,修长且带着三枚铜标的黑色大漆长直刀鞘吞没了长刀,掩盖了杀意。
黑色皮绳一圈圈缠绕在刀柄之上,刀镡上一层薄银浮现斑驳的纹样。
除此之外再无异处。
萧逊将长刀上的链子系在腰带上,简单整理了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