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逊被丢在经略相公府已经三天了。
萧逊虽然看不见自己身后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却能时刻感受到一股药力将背后与内腑治疗。到了第三天上,那点子酥酥麻麻烛火一样的气息,在体内似乎沉淀下来开始流转与经脉中随即消失不见。
萧逊至今没有见到中道极相公,如果不是折淹客昨夜携着一坛庆旋楼的将军白,叫了一桌子外送的席前来看望。萧逊现在还不知道究竟自己为什么会被盘问之后丢到这里三天无人问津。折淹客也是悻悻而去,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报。
除却一个微胖的管事指派一个军汉给萧逊每日送来饭菜以外,就再没有其余人来同萧逊攀谈。然而萧逊并非不能理解中道极相公为什么现在都没有接见自己。
经略相公府前的雪甚至不需要那两个军汉每日扫开,就被无数的军靴印子踩开融化,从台阶上流下来凝成滑溜的冰,使得那些头上佩着獬豸朱笔簪的军法司马们好几次险些摔一个大跤。除去那些年纪轻轻就有些斑白头发的军法司马以外,无数的将官校官都来去匆匆,候在门前的廊房里缩着手等待。门外除去中道极相公的仪仗旗帜阀阅以外,边缘很不起眼地竖着两根旗帜。
凶恶的青鸾与两只黑翼红身的虎在两面无风的旗帜之上显得并不是那么凶恶甚至有些懒散,不过那些在廊房里头也显得过于坐立不安的少数将领每每无意识抬头看见这三只耷拉在棋子上的凶兽都不自觉垂下目光,显现的更加绝望。
这时候萧逊这个披着大袍,年纪轻轻面目清秀的少年,提着一个小火炉出来就很是显眼了。
萧逊没有被禁足在经略府中,然而外头却实在无处可去。少数几个认识的熟面孔在此时也并不合适去探望,虽然衣食无忧身上却也没有几文钱可以出去振衣作响。要回到安远城至少目前来说不算现实,一整个西宁州城已经禁足了三日,当然仅仅针对那些军人和文官。
小商贩和挑粪的挑夫,冬日里专门寻狐猎熊的猎手都可以出城,只是要经历那些佩獬豸朱笔簪军法司马的盘查。这些日子里已经砍下来了六个准备混在升斗小民里出城的军官的头颅,被北风一吹就晃晃荡荡作为西北的某种特色风幡。
萧逊自然不知道在七条街之外的军营里悬挂着六个人头的事情,只是凭借直觉看出西宁州随着折淹客的回归掀起了一场极度剧烈的风暴,这场风暴由于诡异的原因与他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看似触手可及却隔着一层透明却极其坚固的薄膜。
一群军官看着一个黑发少年提着火炉飘飘然哼着西军里头粗俗的小调出来,感受到他们炽热的目光随即扭头就走缩回内堂。
这群军官就是在风暴里挣扎的冒险者,或者因为贪婪,或者因为恐惧,或者因为……愚蠢,总而言之要在此时经受风暴的考验。
萧逊抬头看着天上不断飘落的雪花,眯起眼睛将身子往袍子里一缩。
此时安稳如许。
实在是忧郁如雪的人生啊。
……
……
夜里微雪稍歇,萧逊坐在房门前捧着手炉微微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