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逊醒来时看见天空很是纯净,仿佛春日解冻后的清水塘。天空荡漾着波涛,云朵奇妙地晃动着。雪早已停歇了,厚厚的袍子盖在身上,袍角被细心地掖进了身下。背后的伤口和内腑的内伤处都没有如同之前一般疼痛,伤处仿佛有一团温暖的烛火在触摸跃动。
夕阳蹦蹦跳跳向远处滑落,并不耀眼也并不黯淡,只是很温柔地向世界上的一切告别然后回到暮渊,准备明日的工作。
萧逊反映过来,自己正被担架抬着前行。向右望去,折淹客骑着黑色骏马陪在萧逊身边。
萧逊醒来的第一时间,白礼和刘熙城就围过来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军卒。对于这个年轻的军卒,两人有很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到底为什么中道极相公要接见萧逊?萧逊的那枚玉佩到底有什么来头?萧逊究竟怎么做到在偏远小城成长到可以击杀银牌郎君的地步的?折淹客到底为什么死死护着这个年轻军卒?
折淹客看着迷糊的萧逊,以极快的速度简单介绍了这两位西宁州六统制。萧逊礼貌地笑笑,假装自己要爬起来见礼,两人很是配合地大度表示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萧逊敏锐地注意到身边的折淹客很是郁闷地盯着自己,于是很识趣地没有开口说话。
折淹客郁闷地看着萧逊,开口道:“接下来我和两位统制大人问你,你只要如实回答就是,不要回问我们三人,明白?”
萧逊疑惑地看着折淹客,但还是立刻简单回答道:“明白。”
萧逊现在之所以不是被绑在马背上一溜烟送回西宁州,而是能慢悠悠地躺在担架上看着夕阳,完全是折淹客奋力争取之下的结果。
折淹客向两人担保萧逊绝不会在醒来之后整出一些幺蛾子开始逃跑,并且萧逊绝不会是北国的奸细,如果萧逊有问题,他甘愿在再次跑到北国境内再执行任务将功抵过六年。
白礼和刘熙城两人看着折淹客当时的神情,很快意识到折淹客没有同他们二人开玩笑,而是极其郑重地为萧逊做担保。在这几日的赶路之中,折淹客真正的接纳了萧逊,而不是仅仅笼络萧逊。当然,私下里的感情再好,担保再有力都不能妨碍军务的执行,所以萧逊在试图给自己挠痒时就发现了右手和担架相连接的绳索。
率先发话的是白礼。
“姓名?”
“萧逊。”
“年岁?”
“二十一。”
“职阶?”
“西军西宁州安远城第三十五队文书。”
“籍贯?”
“京东北道人,建靖二年遭了兵灾,建靖三年到达西北参军,落户安远城。”
一系列很简短的问题,看似简单却包含了审问的技巧。当被讯问人习惯对一些可以坦率回答的真话连续回答时,接下来询问一些难以启齿的问题就好开口的多,回答假话时也就明显的多。
于是接下来询问的是黑着一张脸的刘熙城。那两条粗黑的眉毛攒在一处,配着那一张黑脸和薄唇,非但不可笑甚至有些格外的威严。
“你认识荀客多少年了?”
这当然又是另一个进阶的讯问技巧。对于蠢人来说,将一件不确定但是大概率为真的东西掺在问话中,往往能起到奇效。
但是对于聪明人来说,当他确定这件事情你没有实际证据时,他就会开始有意地误导你前往一些奇奇怪怪的方向。所以面对聪明人,第一个尖锐问题里夹杂的消息十分重要。当他不确定这件事情你究竟知不知道的时候,就会开始使用真话回答来为下一次确定你在诈他时误导你做准备。
于是只需要让聪明人每一次都觉得这件事情你已经知晓不过是在试探他是否欺诈,他就会自作聪明地把真话和盘托出,且还在苦苦等待你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