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律氏什长越过山脊前最后所见的景色里,一块似乎会动的黑色乱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他喊出敌袭的那一瞬间,石后硬弓上挂着的弓弦已然在颤鸣不休,旋转着的羽箭顺利地破开软甲,仿佛烧红的铁锥扎透冰雪,又如同阳光透过密林直射林中的蝼蚁。
宽厚的箭簇穿透软甲,精确从左侧自上而下的第三与第四根肋骨之中刺破心脏随后继续穿透,心脏的跳动当然阻隔不住这一去不回的箭矢。
于是述律氏什长听见铁与铁的哀鸣,身上仿佛受重锤一击,吐出一口鲜血在马上骤然一顿。述律氏什长垂着头看着身上的软甲忽然反应过来,这支破甲箭已经穿透身体,以强矢之末再破开了硬木剑鞘与背在身后的长剑叮当一声击在了一处。述律氏什长努力抬头,右手握拳向前挥动示意众人立刻越过山脊,不要在山道之中与敌军交战。述律氏什长左手捏住箭杆用力一折将羽箭断开,将箭杆丢弃在地上。
述律氏什长捂着胸膛上的伤口昂首大呼:“兀惕!下马……”话音刚刚出口就已然只徒留微弱的嗬嗬声。
一只漆黑尖利的箭如雷电,如飞鸟,极快极轻地穿过述律氏什长的咽喉。清平京中最好的绣工称呼最快好的针法为“蝴蝶穿花”,绣工的绣花针极快地在江左道上贡的宫绸上来回穿梭,被劈成三十二股极细的彩色蚕丝留下一道针痕绘在宫绸上。
利箭如蝴蝶穿花在咽喉与后颈处穿开两个口子,殷红的鲜血从前后两处喷涌而出,仿佛一道极其艳丽的红色痕留在大地白色的绢布之上。
被呼喊转过头来的兀惕氏伍长看着什长从红鬃白脊的骏马上坠落,鲜血从不远处溅到自己脸上。
没有过多的惊惶和畏惧,他俯身于马上快速抹去眼上的鲜血,大声呼喊着纵马越过山脊,率着众人冲向羽箭飞来的方向。
第一箭来自折淹客,元气在身中流转,双臂舒张开,力量便有千百斤之巨。于是这一箭便不必在意软甲,直直指着心脏便去。
第二箭来自萧逊,萧逊对自己的箭术自信至极,所以瞄准咽喉便如电出手,只需要考虑尖利而不必考虑其他。
那么,现在第三箭便继续离弦游出!
萧逊根本没有查看自己的战果,对于自己的箭术,他有绝对的信心!萧逊双眸和手臂冷漠一移,小拇指将夹着的利箭再度搭上弓弦,拇指勾开还在颤抖的弓弦,食指再次拧转!
于是第三发箭与第四发箭如连珠而出!
两匹战马哀鸣着倒下,利箭从马目之中贯穿马脑,两名战马上的银牌郎君将双足脱出马镫,挺直身躯硬生生拔跃而起,在地上一翻滚卸去力道。当众银牌郎君发现眼前的敌人在乱石之后时,立刻翻身下马,将背上长剑拔出一剑刺在马股上。
战马吃痛向前冲锋,最当先的一匹战马撞向乱石堆中,左前足一声脆响。战马庞大的身躯收不住力气,直直向乱石堆枯树林中凌空撞去。
众银牌郎君中前锋拔剑向前,而后方的四人立在原处,拔出长剑掷出向着乱石堆枯树林中飞去。
萧逊仿佛完全无视了眼前的飞来的战马,不避不闪,径直起身瞄准前方,发红的手指再引弓弦,两箭在战马彻底覆盖在身前的乱石上之前飞出,向着围来的银牌郎君射去。微风拂动身后的白色披风摇动起来,可披风下的少年军卒依旧如铸铁一般矗立!
兀惕氏伍长挥动手中长剑向右腿前格去,手上虽已运力仍旧微微一麻,剑脊上瞬间爆出一处火星!
箭尖啄在剑脊上似乎缓缓顿了一下便由于过分尖利而折断,而后一只箭从前锋银牌郎君阵型中那极其狭小稍纵即逝的缝隙穿过,射向后排御剑的银牌郎君!
后排的银牌郎君左手在心前飞快掐诀结印,右手剑指一挥。
四柄长剑在空中回旋如龙,一柄飞剑剑尖点在箭杆之上,箭杆极速飞过,冒出焦黑的木炭与火星。一柄长剑在空中陡然变相斩去,斜斜斩落在箭尾巴雕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