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荡山在前些年不那么冷的时候,冬日里也不过只山巅有白头,山下依旧流遄瀑落。然而这些年的冬日越来越冷,甚至于南国极南之处的珠崖道与岭南道,在山上也不大不小地下了几场雪。
今年的冬日也不例外地出了跳脱了常例,故而白荡山也就如前数年一样大雪漫山。
原本的瀑布被冻结在崖壁间,仿佛一条逆势而上用利爪死死抓住山中石砾的冰龙,被来自上天的伟力困在此处,甚至于连咆哮也无法出声。除却天地间活动的雪便再无事物在运动。只偶尔零星几只未曾赶上南飞的候鸟悲鸣着飞过。
今日的雪不大,只是才给了一日好脸色的天空便不再放晴,阴云四合而来遮蔽荫盖着白荡山。
山外两骑引着四马踏雪疾驰而来。马上的两人全身披挂齐整,人与胯下战马的双目上都蒙着黑布条,只是小小撑开了一条缝隙。
萧逊和折淹客在西北和北国都生活过数年,自然知晓晴日白昼在雪地久行,积雪会反光刺激双目,若不做遮蔽,双目不过几个时辰便会红肿刺痛。但此刻阴云四合,天光黯淡,再加上前路随时可能有一场恶战,故而在进山经过那座天地鬼斧神工之作的冰瀑时,便摘下布条,在刀柄上缠绕数圈,紧紧打了两个个死结。
两人自新年正月一日黄昏动身,纵马疾驰了一日半,日夜兼程赶到白荡山,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但只下了白荡山,前方三条岔路分开,便不必过分担忧一次性遇见过多的敌军。
然而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又被摆在了眼前。
白荡山向东的三道岔路,自北向南通向三处,分别为平敌城、猎狐寨、玉岭。三条道路中,平敌城与猎狐寨通向西宁州北,两条小路在三百里外汇集成一条大路,而玉岭山道崎岖通行不易,最为漫长通向西宁州南。
三处的均有队正驻守,然而规模不过与安远城大致相同而已。
两人寻至一处未被雪覆上的黑石,坐下略略歇息。用皮毛包住的葫芦中,原本滚烫的清水如今已经冰冷,再不过多时便要成冰,那时节与道旁边嚼冰饮雪也未有多大分别。
萧逊用力撕下一大口面饼,含糊不清指着地图道:“折兄,三处地界都未接壤北国,故而三队里头就不要想能有我或者张队正的水准,这三个队正都以指挥为长处。不论取道哪一处,所获得的补给都相差无几。”
折淹客板着被寒风刮了许久的脸,含着一口水和面饼等着它在口中被口腔温热。
萧逊手指圈过那粗粝的地图三处地名,望着折淹客道:“当下最重要的一节就是,究竟有没有援军在前边等着咱们?”
折淹客缓缓咽下去嘴里的食物和水,满足地长吁了一口白气。
“不知道,但最好当做没有来想。我出北国的时候向西宁军放了一只传信隼,然而它在北国待了那么久,还能不能飞回西宁州本身就很成问题。就算它还记得西宁州,在这个天气能不能飞到西宁州就又是另一个问题。在北国的兄弟传信的消息几乎一定比追兵慢,所以还是不要期待有援军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