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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妖气太浓,影响了千里传音

“好,好!”

秦力眼眶一湿润,又用尽全身力气把手里的玉扣,硬塞到秦源手里。

“那你便更需要此物了!听说圣学会的人在到处杀狗官,他们若是杀你,你、你便拿出这个,或可保命!”

秦源嘴角一咧,心想这话说的,我看上去就那么狗?

几番推辞,秦力都不允,反倒是让差点耗尽了他最后一丝体力,秦源只好收下了玉扣。

不过这一番对话下来,秦源也感受到了某种特殊的温度……大抵只有至亲之间才会有的温度。

一个人在陌生的世界久了,往往对这种温度会特别敏感,敏感到感觉它在发烫。

秦源决定试着救下秦力。

立即搭了搭秦力的脉,发现他脉象虚弱,似乎命不久矣。

秦源不太懂医术,但知道正气可以固本,于是便试着将正气输入秦力体内。

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用。

转念一想,他又试了下裹挟了仙气的正气。

这一次,不出一刻钟,秦力的咳嗽便大为减缓,甚至连脸上都有了一丝血色。

秦源心下一喜,看样子三分仙气果然有极强的固本之效,可惜自己只知道简单粗暴地输送一些仙气给他,而仙气在第三人身上很快就会消失,谁都没办法留住。

因而只能固一时之本,无法根治。

但秦源有种预感,如果能与医家的手段相结合,自己很可能利用仙气,轻松治好秦力的病。

回去还需详加研究。

“二弟,你、你似乎有很深厚的正气?”秦力欣喜交加地问道。

“算不上深厚,学过一些罢了。”

秦源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大哥,我先带你去看大夫。你且放心,哪怕是用全城最好的大夫,最贵的药,我也要帮你治好。”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亲人就剩下你们两个了,你们要好好活着。”

就在这时,只听屋外响起一阵笑声。

“小芙姑娘,让你当我夫人的事考虑好了吗?若是能成,这地儿你们免费住,不成的话,那可得交钱了!”

秦小芙顿时神色一慌,小心地对秦源说道,“二哥,那人就是门外乞丐的头,好像也有些修为的,你……”

秦源笑了笑,说道,“放心,你好好照顾大哥,我去问问该交多少。”

说着,便走出屋去,却正好撞见一个歪嘴的乞丐正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秦源上去,一把搭住他的肩,“来来来,借一步说话。”

“你谁啊?”

“我她二哥,谈婚事你不得跟我谈吗?”

“哈哈,好极好极!”歪嘴乞丐顿时兴奋地大笑道,“看你人模狗样的,身上可有银两?妹子出嫁,你不得掏点嫁妆?”

两人来到前院,十几个乞丐顿时围了上来,都一脸阴笑地看着秦源。

“身上有多少?都拿出来。”仗着人多,歪嘴乞丐笑得震天响,“嫁妆够了,晚上我洞房就卖点力气,哈哈哈!”

众乞丐一听,也顿时跟着大笑起来。

秦源无语地摇了摇头,手一抬,手中便多了把剑。

下一息,那歪嘴乞丐顿觉裤裆一凉。

随后,鲜血猛地飙了出来。

歪嘴乞丐顿时在地上疯狂地翻滚、哀嚎,鲜血很快染红了整条裤子。

他,再也不能洞房了。

“杀,杀了他!”

伴随着一声大喊,有五六个凶狠的乞丐便冲了上来。

秦源都懒得拔剑,身影一闪,其中两个乞丐便飞了起来,又头朝下掉到地上,当场脑瓜开瓢,立时殒命。

那两个,便是之前调戏过秦小芙之人。

空气突然安静,剩余乞丐无不面色苍白,两股战战,哪里还敢再上前一步?

秦源今天心情好,不想多杀人,于是冷冷地看了眼他们,便转身准备返回。

却在此时,只听哗啦一下,赵宗镇等人也冲了进来。

他们一路悄悄跟随秦源至此,眼下已确定秦源真不是要去杀赤鲵,又看到他打架,因而也就索性现身了。

“噗呲”、“噗呲”!

不听任何辩解,独眼强和残脚登直接杀了另外三四个,方才试图袭击秦源的乞丐。

大成律规定,凡袭击清正司司吏者,杀无赦。

这是规矩,规矩是不能改的。

满院子的鲜血,终于让这些乞丐有了些反应,立即全部跪地磕头,大喊饶命。

独眼强和残脚登连瞧都懒得瞧他们一眼,不过还是收了剑。

清正司一向如此,杀该杀的人、该杀的妖,绝不放过一个。

不该杀的,他们也绝不会滥杀。

至于遇到需要保护的,他们可以舍出自己的命去保护。

秦源现在也早已习惯了血腥的场面,也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并无不适。

“小秦子,原来你是来瞧家人的,为何不早说呢?”苏若依松了口气,说道,“还以为你要去抓赤鲵呢……”

说着,从纳石中掏出粗木棍,“咣当”一声扔到了地上。

其余几人见状,也纷纷掏出木棍扔了,毕竟纳石空间有限,得放要紧的东西。

咣当,咣当……

秦源先是一阵莫名其妙,等他明白过来之后,立马就感觉后脑勺一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回京,烹赤鲵!

秦老艺术家现在很气愤。

“好啊,你们就这么对待生死弟兄的是吧?”踢了下离自己最近的一根木棍,他首先瞪眼看向苏若依,问道,“苏若依,你还挑这么粗的,是怕打不死我吗?”

“嗯哼……”苏若依杏眸悄悄地从秦源身上移开,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两只小手勾在背后,然后抬头看天。

又弱弱地说道,“就感觉……你挺能扛的嘛。”

“我特么……”秦源指了指苏若依,又看向同样也在抬头看天的独眼强和残脚登,说道,“还有你们两个,现在装什么良民啊,跟你们无关是吧?”

独眼强挠了挠头皮,残脚登抓了抓大粗腿上的毛,继续看天。

等秦源看向赵宗镇的时候,赵大档头的反应也快,立即揉了揉后脖子。

“啊,脖子有点酸……”

“是啊是啊,好酸啊。”苏若依附和。

“我眼睛有点干。”独眼强说道。

残脚登没词儿了,看了眼鸭掌大的左脚,终于憋出一句,“吾左足发痒……或仍在发育?”

“行了,”秦源无语地叹了口气,然后问道,“你们谁会医术?我大哥现在病得严重,能不能先帮他看看?”

“什么病?”独眼强问道,“是内伤、外伤还是疾病?”

“路上感染的那种病。”

秦源话音刚落,独眼强等人便立即将目光都投向了苏若依。

苏若依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秦源大喜,忙问,“你会医术?”

“不会。”

苏若依淡淡地说了一声,却抽出长剑,秀眉微微一皱,往自己手心又割了一下。

顿时鲜血直流。

独眼强立即从纳石中掏出一只碗,接住了苏若依的血。

“啊这……”

秦源又心疼又好奇地看着苏若依。

“小师妹的血,可是救死扶伤的圣药。”独眼强嘿嘿一笑,“只要不是极重的内伤或触及重要器脏的创伤,一般的疾病、外伤保管药到病除,我们试了很多次了。”

秦源一脸震惊,心想这特么不是行走的药房吗?

这时他忽然想起,当初苏若依头上插着剑都没死的场景。

当时还以为修者都这样,但现在想想,那把剑明明插得很深,或许都触及大脑了,就算是大宗师,也扛不住那么重的伤。

而她,只是发了点烧,然后吃了点药,第二天剑还没拔下来,就已经活蹦乱跳了。

难道这也是因为她血液的作用?

除了这个,之前她将血抹于剑上,便能爆发出超乎想象的能量……

她的血,到底和常人的有何不同?

很快,碗里就有了小半碗苏若依的鲜血。

独眼强连忙拿起碗,问,“人呢?”

“后院。”

秦源带路,众人立即来到后院。

看到秦力之后,独眼强二话不说,就把血给他灌了下去。

过了会儿,秦源问道,“大哥,感觉如何?”

“身体,似乎为之一清……”秦力咂摸了下嘴,问,“这是什么血?还有没有,我还想再来一碗。”

他说话的时候,中气也比方才足了数倍。

苏若依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冷声道,“够了,有效的话一碗便够。”

再来一碗……你以为是果浆吗?

确定这血有效之后,秦源的三观再次被刷新,心里的小算盘也顿时打得叮当直响。

女帝老婆这血,指定是有点东西的。

难不成是什么圣血之类的?

等以后跟她结了婚,每天喝酒的时候拿小针在她手指这么一扎,滴上一滴鲜血,是不是比泡什么人参、蛇胆要养生?

玩笑玩笑,怎么舍得扎她呢?

但是认真的,每个月都要浪费那么多,想想就很心痛啊!

如果能搜集起来,添加于各种丹药之上,或许能大大提升其功效。

Emmm……是时候认真找她谈谈了,当然前提是确保不被她打的情况下。

……

看秦力病情有所康复,秦源便说道,“大哥,芙妹,我们还有公务在身,要先回去了。”

说着,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和一张银票,大约五十多两的样子,先塞到了秦小芙手里。

之前借出去三百两,又好几天没去赌坊,他现在手头也就这些了。

但是觉得不太够,于是众人问道,“你们谁身上有银子,都拿出来,算我借的。”

“我就一百两。”苏若依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

“我七十二两。”独眼强从靴子里拿出一张银票,外加从袖子里抠出一些散碎银子。

“吾有一百五十两。”残脚登也拿出了两张银票。

轮到赵大档头了。

只见他笑呵呵地接过三人的银子、银票,递到秦源手里,来了句,“总共是三百二十二两。”

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他才又想起什么,又说道,“哦对了,还有三两。”

说着,从长剑的剑柄里扣出一把散碎银子,塞秦源手里。

特么的,这穷鬼。

一下子凑出这么多钱,把秦小芙都吓了一跳。

“这、这都够花好几年了,不要不要,太多了……”

“拿着吧,”秦源把钱全都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说道,“先去租个好点的房子,然后再让大哥去看看大夫,抓点药。等大哥完全康复以后,你们便雇个马车去京城,这样日后方便我照顾你们。”

秦小芙“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二哥现在到底在宫里做什么,但她知道,他们的苦日子,似乎可以熬出头了。

……

回到京城时已是深夜了。

秦源有腰牌,回去就不需要清正司的人陪了,于是在清正司门口就与众人告别。

然后就马不停蹄地跑去那位墨者说的地址,将那封信插在一枚短箭上,射入那户人家的大门之上。

确定里面有人来开门之后,他便身影一闪,离开了现场。

信上的文字他早已记住,待回宫后一看便知。

但是对他而言,什么信不信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先把二弟找回来。

于是在回到乾西宫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从纳石中拿出赤鲵,先将其中一条的下肢给剁了下来。

那下肢很大,塞了慢慢一锅。

点火,烧锅。

据书上说,大约要小伙烧一个时辰,其下肢才会发软,之后才能入口。

于是趁烧火的功夫,秦源翻出“墨语”,对照着记忆中那封信上的字,开始慢慢翻译。

翻译后的文字很简练,但是秦源连起来一读,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百二十九章 突然多了些大胆的想法

“十年经营付一炬,六月十五保庆王。秦姓太监青秋徒,若肯弃暗须同保。”

盯着这简短的几行字,秦源双眼微微眯起,心突突直跳。

秦姓太监……庆王?

这两个关键词,让秦源浑身血液微微一凝。

秦姓太监应该说的就是自己,可自己为何与庆王联系在了一起?

从字面上来看,这段话的意思是,墨家……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墨岛,打算倾尽在宫内经营了十年的所有力量,在六月十五那天力保庆王。

而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竟还知道自己在宫里的存在,甚至和痴情上人一样,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什么青秋——应该是墨青秋……的传人?

看起来这墨青秋在墨岛的名声有点臭,所以墨岛才在“同保”前加了个前提条件“肯弃暗”。

一时间各种纷繁复杂的念头涌上心来,秦源不得不强压住情绪,再细细分析起来。

墨岛要保庆王,这并不难理解,可能是庆王与墨岛秘密达成了什么协议,毕竟坊间原本就在传,庆王倾向于与墨岛和解。

但问题是,上面明确提了个时间点,六月十五。

难不成在那天,会有人敢在宫里刺杀庆王?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秦源第一时间就排除了这种可能性,需知庆王身边高手如云,且煌煌剑庙就立在皇宫至高处,除了高离这类被人利用的蠢货,谁敢在剑庙眼皮子底下杀堂堂庆王?

要是这都能被得手,那差不多大成也可以被灭国了。

可如果不是有人想杀庆王,那墨岛为什么会提出要“保庆王”?

秦源苦思许久无果,只好暂且把这个问题放一边。

然后琢磨起更为重要的一个问题。

“秦姓太监青秋徒,若肯弃暗须同保。”

墨岛同时也想保自己,那么就说明……他们认为,六月十五那天,自己同样也很危险?

一想到这,秦源就不由缩了缩脖子,感觉一股凉飕飕的风直往衣领里灌。

墨岛倾尽十年经营,肯定只是庆王拉来的一部分助力,而他手上还有更大的能量,也必然会在那天全部爆发出来。

能逼庆王这么做的,到底是什么事?

可、可恶啊,那种危险之下,自己一个小小太监,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想我二弟一身武艺、百般能耐,却到头来只落得个壮志未酬身先死,当真是可恨、可恼、可悲、可叹啊!

完蛋鸟!

唰唰唰,获得二十多道星光。

星光虽多,但秦源还是心有戚戚,再看锅中的赤鲵下肢,也索然无味……是不可能的。

倒是从嘴里流了下感动的眼泪。

开什么玩笑,想当初没有二弟光棍一个的时候,多少人想弄死他,他都熬过来了,现在二弟即将回归,就这个还想让他引颈就戮?

秦源一边拿筷子戳赤鲵的下肢,看它有没有软,一边开始在心里琢磨。

首先墨家在这之前,肯定会来试探自己到底是不是愿意“弃暗投明”,这种试探可能不是明着来问的,而是旁敲侧击,从各种细节来推断,所以接下去自己要注意言行,随时表达出对墨岛的同情和向往。

这个难度不大,所以到时候墨者肯定会来保自己的。

但光这些可远远不够。

离六月十五还有一个月时间,在这一个月里自己要尽可能升到大宗师,然后把乾西宫的“乌龟壳”全面升级。

配上仙气的话,或许这壳子还能更牢固一些。

等到了六月十五前后,自己就备足食物,缩在壳里假装开始冬眠了。

外边神仙打架,管他死活,自己就是不探头,你能奈我何?

如果这么老实都还有人要来杀自己,那可就得继续贯彻乾西宫的服务宗旨了。

“殡至如归,从灭口到埋土一条龙服务!”

你要肯出点钱,还可以再来一出十八相送,妥妥的一水儿黑,阿大、阿二、阿三、阿四,可能到时还有阿五、阿六排队扮孝子,绝对够面子。

外加凤床底下多人公寓式豪宅,免费赠送!

还别小瞧,万一到时候再来个妃子呢?夜夜皇妃陪睡,你上哪弄这待遇去?

这么一算,只收人家一条命好像是亏了。

算了,就当作慈善吧。

小火足足炖了两个时辰,光水就添了七八回,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秦源发现赤鲵的下肢已经被炖软了。

更妙的是,阮了之后它就缩小了,只有原先的五分之一大小。

这样的话,秦源或许还能一次都吃完,要不然他还真有些纠结,分几次吃的话效果会不会变差?

这种事可马虎不得,毕竟可能关系到二弟的生长发育。

要是矮了、瘦了、丑了,这就很影响心情了。

总不能剁了重来吧……

啊等下,自己现在有四条赤鲵?

秦源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假如,比方,如果……长出来之后……自己一咬牙一跺脚……

剁了……金星四溅?

再长出来,再剁了,再金星四溅?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是不是就金星四溅、星光漫天、灿若星河……直升一品大宗师?

呜呼,为修墨家正气竟“自苦”至斯,墨家老祖见之也会禁不住挥泪吧?

秦源一边默默地把锅里的赤鲵下肢盛到了大碗里,一边深度地、仔细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可操作性。

但是当他把大碗端到寝殿的条案上以后,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万一剁了之后,它不长了怎么办?

书里倒是没说再剁就一定不长了,可是写《妖闻广记》的那位儒家大宗师,也应该想不到会有人这么顽皮,吃了剁、剁了吃吧?

而且,从药理上来讲,很多药使用的次数一多,身体便有了抗性,药效是逐次递减的。

如果在这里也成立的话,那么即便第二次还能再长,个头也应该比第一次要小?

那是不成的。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秦源摇了摇头,便立马拿起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赤鲵肉来。

赤鲵的肉有一股很重的腥臊味,其实不太好吃,但是秦源还是二话不说,只花了短短一刻钟,便将一大盆肉全部都吃完了。

吃完之后,他就立即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特殊的、温润的气息在形成!

第一百三十章 敏妃有请

这与书上的描述一模一样,这股气息成为“种”。

必须立即将此气息沉入丹田之中,用雄厚的正气来培育,当它成长到一定程度后,便可将它推至关元穴、腰眼穴等穴位,它便可自行发育。

秦源按照书上的描述,小心翼翼地照做。

当“种”进入丹田培育的时候,他忽然又突发奇想,用正气裹挟了一部分仙气,也缓缓推入丹田之中,让其环绕“种”,变相参与培育。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种”的培育完成了。

秦源立即又调动正气,将其推入相关的各大穴位。

没过多久,他便觉得某处微微发暖,似乎连刀切的疤痕处都有了血液在流动。

这说明,前期准备工作已全部完成!

种子依然埋下,接下来便要耐心地等待它自行成长了。

此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累了一天的秦源收拾了下碗筷,便回到奴婢房睡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秦源便听到屋外有人在喊。

“小秦子,小秦子!”

以前听到门外有人喊,秦源肯定一咕噜下床,还得装出早已起床没有偷懒的样子,精精神神地去开门迎客。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有钟瑾仪罩着,也不怕怠慢谁。

于是就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才懒洋洋地下床。

苏秦秦在门外等急了,气得小脸涨得通红。

“小秦子,你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再不开门,我、我就让人烧了你的大门!”

“来啦来啦。”

秦源应了两声,一边穿太监服,一边一打开了大门。

然后问苏秦秦,“什么事啊大清早的?”

苏秦秦一愣,心想这都下午了,什么大清早的?

一看秦源衣衫不整、头发乱遭的样子,她又气不打一处来。

咬了咬嘴唇,说道,“你终于肯见我啦?呵,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秦源知道苏秦秦是在生前两天没见她的气,小丫头现在拿自己当最好的朋友,之前一直不见她是有点过分了。

于是想了想,他先用双手摸了把脸,找了找状态,然后又一声长叹,哽咽起来。

“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前两天你来敲门,我……确实是在的。但是我不敢回答,是因为……因为我怕那些追债的知道我在。”

苏秦秦杏眼一睁,问,“追债的?”

“对,你知道我好赌嘛,是个烂赌鬼……”秦源无力地坐到台阶上,头垂下来,双手捧着脑袋,低沉道,“我以前总觉得我能赢钱的,没想到那天晚上,我一下子就输光了所有的钱,还……还连本带利借了人家五十两。我怕人家找上门来,所以就一直躲着不敢出门。”

苏秦秦惊讶地捂着嘴,此时再看秦源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样子,顿时就觉得他没说谎。

成华宫里那些输钱输惨了的家伙,也都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为什么突然感觉好开心呀?

他不是因为不喜欢跟自己玩了,才不见自己的……

啊不对,自己怎么能开心呢?

应当表现出很生气的姿态才是!

非好好教训他一下不可!

于是苏秦秦小脸一凛,就装出气呼呼的样子,说道,“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吧?你也不想想,那赌坊是什么地方,每次都让你赢,那他们吃什么去?你就是个大蠢蛋!”

“是,我是个蠢货。”

“你还知道啊?你……”

苏秦秦本来还想好好再骂一顿秦源,好让他“幡然悔悟”的,但是突然又看到秦源抬头,红着眼眶看着自己。

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一下子就戳到了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哎呀,他这便已经很难过了。

作为最好的朋友,此时再责骂于他,是否显得太过刻薄无情?

日日被人追债,躲在宫里担惊受怕这些天,他定然已经知错了!

“好了好了,干嘛这副样子。”

苏秦秦说着,眸子里已经起了雾水,眼眶也是微热。

又问,“你刚说欠了人家多少?”

“足足五十两。”

“欠这么多,借钱的时候也不想想,气死了!”

苏秦秦跺了跺脚,踟蹰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叹气道,“我、我替你还一半吧?”

话刚出口,却又瞥到秦源那走投无路的样子,忍不住又一咬牙,改口道,“算了算了,另一半你也拿不出来,我都替你还了吧!五十两,一会跟我回宫,我给你。”

心里却是欲哭无泪。

呜呜,嫁妆、嫁妆要没了!

进宫三年多,虽然伺候敏主子薪俸和赏钱都不少,可到底只是个小宫女,且每月都要补贴家中父母哥哥,她到现在才攒了六十多两银子而已。

她本来都计划好的,等出宫时自己年纪一定有点大了,所以得多攒点嫁妆,这样才能找个好婆家呢!

现在这计划,遭遇了当头一棒!

秦源一听小妮子还认真了,赶紧说道,“不用不用,这钱……这钱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好了,别逞强了!我答应你了就不会耍赖!”苏秦秦顿了顿,又撩下袖子,做出凶凶的表情来,“我告诉你,你以后再去赌坊被我发现,我就打你哦。”

秦源看着苏秦秦,忍不住笑了笑。

老艺术家居然也笑场了。

但是这小妮子……当真是可爱。

比以前还可爱……可能是因为吃了赤鲵的关系?

苏秦秦说完,又缓和了下语气,说道,“快去洗洗吧,敏主子叫你过去一趟。”

秦源一愣,然后一喜。

咦,吃了赤鲵之后,莫非气运都不一样了?

敏妃竟然会主动找自己?

于是试着问道,“什么事?”

苏秦秦摇摇头,“不知道,她就是让我来喊你过去。要不是她让我来,我本来都打算再也不来你这里了!”

秦源不由又笑了笑,轻抚了下她额头的刘海,说道,“好了,别记仇了,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的,永远都是。”

苏秦秦跟着秦源进了乾西宫,坐在台阶上等他,秦源则去打了水,好好得洗漱了一番。

洗漱完毕,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确实玉树临风,这才满意地一笑,跟苏秦秦一起去了成华宫。

敏妃娘娘,重新介绍下,小生秦源,四肢……五肢……总之各方面健全,是个精壮的男子。

日后,你便会了解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柴莽也是学渣

东区的寝宫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进大门一个壁影,然后是一进的庭院,小桥流水假山一应俱全。

过了一进门,便豁然开朗,可见一个四方的大院子,两边是奴婢的厢房,而精致大气的寝殿则位于正中间。

敏妃的品级实际上要比燕妃高,是五贵妃之一,仅次于容妃、昭妃两位皇贵妃,因而其寝宫规模也比燕妃要大。

“敏主子在后院品茶,你跟我来。”苏秦秦又对秦源说道。

于是又跟着苏秦秦,从侧门绕过寝殿,来到后院。后院奇花异草更多,正是盛开时节,满园飘香,沿鹅卵石小径穿行其间,只觉幽静清雅、生趣盎然。

秦源一向就很喜欢这种曲径通幽的感觉,心想若能在此与敏妃嬉戏,倒也不负皇恩。

有了二弟,很多思路自然也就打开了。

行不多久,便看到正在一处凉亭下品茶的敏。

天气已然转热,敏妃身上的衣衫也轻薄了许多。

一袭淡青色的薄纱长裙,白丝玉腰带束身,一双皓臂露出半截,纱织的袖摆如展开的屏风垂下来,一双玉手正款款地轻抚着古琴的琴弦。

简单的装束,淡然的神情,却掩饰不住那倾城的姿色,仿似刚刚剖开不经修饰的天然玉华,秀丽动人,芳泽暗香。

敏妃的琴技好坏,秦源这种没文化的是听不出来的,但他还是立即给敏妃发了张直通卡,代表乾西宫,把秦源泡澡时,“抚琴老婆”一职授予了她。

这么一来,秦老艺术家泡澡时,各位老婆的职责就很清晰了。

敏妃定然是负责抚琴的,当然衣服可以再穿少一些。

钟瑾仪这块冷木头,太复杂的估计也做不来,但凭着那张成熟妩媚的脸蛋,伏在自己身边喂喂葡萄应该还可以——就是有一点,要是冷脸的话就了无生趣,时不时给爷笑一个那还行。

苏秦秦小丫头当然是搓背了,不是说欺负她,主要是这活儿得耐心细致、手法到位,小丫头如此善解人意,必然能干好。

至于女帝老婆……哎,让她长袖善舞怕是难于登天,改成舞剑倒应该驾轻就熟,可那种氛围下舞剑,跟表演胸口碎大石有什么区别,没内味儿啊!

得,给她一张待定卡吧,希望她能知耻而后勇,找准自己的定位,要不然只能担任同浴之责了。

就“敏妃抚琴”这一个画面,秦老艺术家就把方方面面的,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不愧是即将成为精壮男子之人。

“小秦子,行礼啊。”苏秦秦轻轻拉了下秦源的袖子,低声说道。

这一声催促,终于把秦源从遐想中脱离出来,这才按规矩,冲敏妃行了礼。

“奴婢秦源,拜见敏主子。”

敏妃玉手一停,琴声顿止。

美眸抬起,看着秦源,她难得地微露出一丝笑意,温和地说道,“起来吧,小秦子。”

待秦源谢过起身后,却见敏妃又施施然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一条紫檀木圆凳,对秦源说道,“坐吧。”

秦源微感意外,要知道在等级森严的后宫,一个厮役太监若是有功,或可领赏,但是不可能与嫔妃平起平坐,更何况这还是个贵妃。

不过,毕竟是立志要泡着澡欣赏敏妃抚琴的男人,既然敏妃如此热情,秦源也没道理不接受。

道了声谢以后,便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敏妃又对身边人道,“秦秦留下即可,其他人回去歇息吧。”

众人应了声,便当即退下。

敏妃回眸再看秦源,却发现他正盯着桌上她方才写的那幅字看,表情颇是认真。

想起苏秦秦曾说这小太监颇有些文采,便随口说道,“小秦子,听说你也好诗词?”

秦源轻笑道,“不敢说‘好’,却也略通一些。娘娘这幅字,可是高祖当年于白马书院求学时,与一众同窗踏青之际写的《碧云阁序》?”

敏妃点点头,说道,“正是。此《碧云阁序》称天下第一骈文,传闻当年高祖书成,天地变色,百兽共鸣,至今无人可出其右。只可惜……”

顿了顿,敏妃轻呷了口茶,又淡淡道,“可惜此文只有上篇,高祖曾言,奇文不可写尽,下篇待后人再续。这五百年来倒是出了不少才子的续章,却众所周知,再也续不出上篇之风骨韵味。”

秦源听到这里,嘴角立即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可不天下第一骈文么,特么的什么《碧云阁序》,分明就是《滕王阁序》改的好么?

柴莽老匹夫,还好意思舔着脸说“奇文不可写尽”,分明是丫这学渣,全篇只能背出一半,实在编不下去了才这么说的。

别问秦源是如何得知的,问就是这所谓的“上篇”,根本就是从全文中东一句西一句,各种拼凑出来的。

此《碧云阁序》的结尾,正是千古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估计柴莽自己也觉得这么结尾不太对,可又实在想不起更多了,于是只好用一句“奇文不可写尽,待后人再续”来敷衍。

这些别人看不出来,秦源还看不出来么?

毕竟都是演技派穿越者,谁不知道谁啊?

说实话,就这破玩意儿,柴莽的语文老师看到,弄不好棺材板都要压不住。

但无奈《滕王阁序》实在太过璀璨光华,即便打散了顺序重拼一下,也半点不影响它在这个文星黯淡的世界,成为“千古奇文”。

多少年来,无数文人墨客,甚至是各家大宗师,亦纷纷为之倾倒。

而敏妃会在这誊写此文,毫无疑问也是对其推崇备至。

想到这里,只见秦老艺术家的脸上,又泛起了标志性的笑容。

首先,遥谢高祖学渣,未能背诵全文,给“后来者”留了发挥空间。

其次,遥谢当年语文老师,课后留堂,让他至少还记得那么几句……

“娘娘说的是,”秦源微微颔首,随后又淡笑一声,道,“奴婢闲暇之余,也曾试过续写一二,却不知算不算狗尾续貂。”

“是么?”敏妃清眸又落到秦源身上,微微一笑,说道,“不妨念来听听。”

“那,奴婢就续两句吧。高祖原作,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结尾。奴婢续的是……”

秦源站起身来,一手放在身后,一手放在身前,做沉思状。

随后,便朗朗而道,“渔舟唱晚,响穷渭水之滨,雁阵惊寒,声断残阳之浦。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敏妃思绪乱了

原文的诗句大约有一半被柴莽所说,剩下的另一半,秦源也大概只记得起十余句,于是他把这十余句重新排序、部分改编了下。

学渣二号秦源,在这方面的造诣,并不逊色于学渣一号柴莽。

或许当年柴莽吟诵时,也有喜欢的女子在身旁,如今又有一后辈,重复了他的故事。

当然,如果再来一个学渣穿越者,恐怕《滕王阁序》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毕竟经秦源这么一补充,文中比较出名易记的句子,基本已扫荡一空。

亭影西斜,微风徐徐,顷旁竹林莎莎作响,又卷起白栀花的淡香,漂浮在空气之中。

少年翩然而立,朗朗而声,续千古绝唱,察宇宙人生。

一字一句,仿若珠玑,一词一言,说尽悲喜。

有观天地苍穹命运盈虚之磅礴,又有看夕阳西下人间百态之细腻。

待秦源吟诵完毕,院子里突然安静地掉针可闻。

无论是敏妃还是苏秦秦,都惊讶得目瞪口呆,宛若冰雕一般,一动不动。

苏秦秦正在给敏妃添茶,一个失神,茶水便从茶盏中漫了出来。

那青色的液体沿盏壁滑下,又悄然爬向桌沿,一般汇聚后,便淅淅沥沥地滴了下去,恰巧又滴到了敏妃那只着了轻纱的玉腿之上。

然敏妃竟未察觉,仍是正襟而坐,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太监。

耳畔,还回荡着那几句诗词。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心中讶异之情越来越甚:何等的文笔和体悟,方能写出如此摄人心魄的文字?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太监,竟有如此造诣……

敏妃曾看过《碧云阁序》的续章无数,但在她眼里,大多数只是狗尾续貂罢了。

唯有这一次,真正让她觉得,无论意境、气势或是华丽程度,都能与原文衔接地天衣无缝。

再看秦源,她便莫名徒生感慨。

可惜了这少年俊才,若非太监,在宫外或可成一代诗词大家,拥者如云……长得又周正,怕是还会成为许多女子梦中的情郎。

想到这里,敏妃回过神来,又兀自淡淡一笑,端庄清澈的眸子里,有了丝淡淡的暖意,如从青云入人间。

顿了顿,说道,“小秦子,你果然很有才华。难怪连庆王殿下,都对你称赞有加。”

秦源原本正欣赏敏妃脸上那一丝难得的柔媚之色,但听她提到“庆王”时,又不由心念一动。

似乎明白敏妃为什么找自己来了。

秦源就是有一点想不通,之前自己跟庆王毫无瓜葛,为什么出去一趟之后,突然和他发生了关系?

先是墨岛上的,现在又是敏妃这头……照这么下去,没准很快能见到那小子都说不定——据说庆王也才二十出头而已。

但仍是不动声色,回到座位上后,说道,“敏妃娘娘,难不成庆王也知道奴婢?这就奇怪了。”

敏妃收了方才被意外打乱的思绪,努力地把注意力回到正事上来,可那些诗词一直回荡在脑海,不得不让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平复一些。

“庆王自然是知道你的。先前你曾帮本宫,便相当于帮了庆王,”说到这里,敏妃又淡淡一笑,问,“在宫中这么久,这你应当知晓吧?”

秦源点点头,“敏主子与庆王殿下及昭妃娘娘交好,宫内人尽皆知,奴婢自然知晓。”

“这便对了。庆王殿下特意嘱咐本宫,说为人者,当知恩图报。这不,他自己不方便见你,于是便托本宫问问你,有没有他可以帮你的地方?或者,你眼下需要些什么?”

秦源心想,连“知恩图报”这种词都出来了,看样子这位庆王殿下想拉拢自己的心思,不是一般的强烈。

需要答应么?

这是毫无疑问的。

毕竟,自己现在已经明着得罪了誉王,不在庆王这押点宝,怎么对冲风险?

说白了,在宫中能对抗誉王的,只有庆王,而在已经得罪誉王的情况下,自己再拒绝加入庆王阵营,那纯属脑袋被门夹了。

至于坏处,无非是帮庆王办点事罢了。但庆王在宫中能量惊人,能让自己去办的事估计也大不了,自己当能应付。

于是说道,“娘娘,请转告庆王,奴婢对他仰慕已久。他能记得奴婢便已让奴婢感激涕零了,又何敢讨要奖赏?”

敏妃微微颔首,又道,“庆王殿下说的没错,看样子你确非寻常太监。”

秦源心想,废话,寻常太监有鸟用?

“燕妃在后宫原有两家食楼,”敏妃又淡淡道,“眼下她被押入天牢,食楼便归了我们。庆王殿下的意思,是让你去打理其中一家。当然,不会让你平白付出的,会给你五成的干股。”

秦源一听,当时就愣了。

啊这……食楼,虽然明面上也是普通的酒楼,但暗地里干的是收容男女对食的勾搭,就是变相的青楼。

好家伙,我青春的小鸟刚刚要飞回来,你们就送一座青楼?

还给五成的干股……这个“干”读第几声啊?

如此一来,泡澡吃葡萄听曲儿,岂不是可以提前预演了……还是免费的?

吐槽归吐槽,不过秦源很清楚,庆王给自己一座青楼,便相当于给了自己卖命钱了。

这价码开得还不低,毕竟后宫有句话,叫“金楼银楼,比不过后宫一座青楼”。

自己不过一个七品太监,他能开这种价码,已是难得。

不过,在后宫开这种场子可不是简单的事,而且这种产业之前一直都是容妃那头在经营,庆王及昭妃那边从未涉足,这次他们突然要插一脚,就很耐人寻味。

秦源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秦源知道,这么一来这两家青楼,就一定会与容妃手上的青楼发生摩擦。

但既然庆王敢送,他就敢接。

至于怎么摩擦、用什么资势摩擦,那就再说吧。

于是说道,“庆王殿下既然信任奴婢,奴婢自当为殿下效力。只不过……既然是全权让奴婢打理,那么是否奴婢如何经营都可以?”

“自然可以了。”

敏妃点了点头,随后犹豫了下,但终究是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你既然收了这食楼,那从今往后,便要记得庆王的好。”

后半句,她是想提醒秦源,收了青楼……那便是收了买命钱。

想起这小太监可能因此卷入这场争斗,她的心内便隐隐有些不安。

可事实上,从秦源帮她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无法脱身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痒

敏妃的任务完成了,她让秦源成功地上了庆王的大船。

这条船上坐着很多人,庆王、敏妃、昭妃、左相、很多隐藏在宫中的能量者,以及宫外的墨岛。

船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监国太子的宝座。

如果到达不了,那这条船的命运也只有一个,便是彻底覆灭、沉入水底,永不见天日。

事实上五百年间,大成总共发生过三次皇位更替,每一次都是几帮人豪赌的结果,也不知道柴莽当初定下“百子夺嫡”的规矩时,有没有想到过后世这种局面。

从这个角度而言,无论是庆王船上,还是誉王甚至景王船上的人,都是一群不惜性命的赌客。

赌的是,至少百年的家族兴亡。

当然,像秦源这种上了船还自备逃生小艇的,则属于另外一个品种了。

区区一座青楼,就想让他光明正大地为庆王卖命?那是不可能的。

他秦源的命,向来只租不卖——而且还是合租。

敏妃看着秦源的背影消失在百花丛中,秀眉微蹙,仿似在沉吟什么。

苏秦秦一看秦源走了,再看敏妃似乎在想事情,于是也灵机一动,面向着敏妃,但悄悄地捣腾起小碎步往后退,打算退到一棵大树后再溜之大吉。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自己还得给小秦子送银票呢,要不然岂不是言而无信?

却不想,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却被敏妃叫住了。

“你去哪?”

敏妃困惑地看了眼苏秦秦,然后问道,“方才他那几句诗,你记下来了么?”

苏秦秦一愣,忙道,“主子,我哪懂什么诗词啊,我还以为你记了呢!”

“我哪记得住那么多,”敏妃叹了口气,又道,“你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把那几句诗帮本宫抄回来……别说是我让你抄的。”

这下轮到苏秦秦叹气了,“主子,我一个宫女,养养兔子还行,突然跟他说也喜欢诗词,是不是有些许奇怪?”

“你去,我就答应给你的兔子做大笼子的事。”敏妃一边卷起自己的字,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

小兔子个头见长,之前的小笼子已经住不下了,苏秦秦一直想给它造一个狗窝那么大的“豪宅”,只是管事太监嫌占地方,就一直不让。

见敏妃同意,苏秦秦立即莞尔一笑,说道,“那好,一言为定,我这便去找他。”

说着立即转身,朝外头跑去。

此时阳光明媚、天朗气清,看着那倒清影消失在花间尽头,敏妃的嘴角浅浅一扬。

无趣地久了,今日倒是有些生趣。

苏秦秦追出来的时候,秦源刚刚走到成华宫的大门口。

出门时他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眼成华宫气派的大门,顺便抓了抓裤裆。

某处的陈旧伤口正在发痒,要不是敏妃跟前做这种动作是大不敬之罪,他刚才就想挠。

真的……很痒。

但这是好迹象,说明有什么东西正在形成,就如同割开的伤口,在长新肉的过程中,总会发痒一样。

枯木长新枝,老树又逢春,是欣欣向荣之象。

有点奇怪的是,书上说要到发痒的阶段,原本至少需半月,慢的甚至要数月,却不想仅仅隔了一天,便开始发痒?

这么说来,离老树盘根的日子,也不远了?

秦源怀疑这也是仙气的妙用之一,毕竟培育的时候他用了三分仙气。

当然这个体悟只要自己了解即可,不需要在群里分享。

要不然下次那烦人的小妖就不问“小宝有多小”,而是直接问“小宝有没有”了,到时候痴情上人、阿牛他们跟着哄笑起来,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尴尬的就只剩自己。

就在这时——

“站住!”

只见苏秦秦蹬蹬蹬跑到秦源跟前,最后蹦了一下,这才停住,仿若她便是那只小兔子。

“你这就走啦?是不是还有事忘记了,还是不好意思说假装忘记了?”

面对苏秦秦认真的发问,秦源又不忍笑着摸了摸她挽起的发髻,说道,“你真这么有钱吗,秦秦姑娘?”

“这么多人呢,怎生又动手动脚的!”苏秦秦压低声音嗔骂了一声,然后又说道,“不是有钱,是我打算伸出援手,救你于水火。”

说着,就把一张六十两的银票塞到了秦源手里。

随后,又说道,“你去兑开,一会找我十两。”

秦源笑道,“还找什么啊,回头我拿这十两去搏一搏,弄不好又变回六十两了。”

“你、你还去赌?”苏秦秦气得一跺脚,然后便伸手去抢银票,“那我不管你了,你把银票还我!”

秦源眼疾手快,立即把银票往身后一藏,嘿嘿笑道,“你五十两都给我了,还差这十两吗?”

苏秦秦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你还我!我总共就六十两,都给你,我、我就成穷光蛋啦!我还要给小兔子做大房子呢!”

“放心,晚上我肯定赢一百两给你,到时候多出四十两算利息。”

“我不要,你还我,你个大骗子!”

苏秦秦拉着秦源的衣服,小拳拳好一顿锤,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秦源一个闪身,便从她手里逃脱,然后溜之大吉了。

“小秦子,你个大骗子,骗我钱!别让我抓住你!”

苏秦秦气得差点哭出来。

呜呜呜,嫁妆、嫁妆就这么被骗走了!

等下,好像还没有说抄诗词的事?

“你给我站住!”

……

秦老艺术家现在身上是真没钱了,只有苏秦秦给的那六十两。

庆王给的青楼,还需过几日才能交接给他,所以他还得再去赚点钱来,要不然这几天又喝粥吃咸菜,营养跟不上,影响发育怎么办?

再说了,已经答应苏秦秦明天还她一百两了……小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骗她呢?

小兔兔是秦源刚给苏秦秦起的小名,在大成国,小名也称乳名。

啧,好像越来越痒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回头是不是得做一个自动挠痒痒的机关?

一边琢磨着,一边他又往尚寝司走去。

找到老基友段青,在门口等他忙完后,两人便先去美美地吃了顿暗食,然后就兴冲冲地去了赌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护夫吧!指挥使老婆!

两人去的是新赌坊,不过还是有人一眼就认出了秦源。

一个太监喊了起来,“哟,秦大善人来了,大家快过来,跟着秦大善人一起下注啊!”

哗啦啦,顿时围拢了一批人。

一看这架势,秦源就知道,自己离被所有赌坊拉入“黑名单”也不远了。

之前为了赚星光,他确实有欠考虑,不过好在每个赌坊他只赢一百两就收手了,而且也不会连续去,所以没有哪个赌坊会自砸招牌,为这点钱而禁止他入内。

一如既往,秦源很快赢足了一百两。

只是跟往常有所不同,这次跟着他押注的有足足三五十人,有些人押得比他还大,这么一来坐庄的那老太监,就赔惨了。

秦源这波狠狠赚了三五百星光,而老太监则输了上千两之巨。

于是当秦源准备离开时,意外发生了。

“站住,我怀疑你小子偷牌!”那老太监忽然冷声道。

他这一说话,所有人顿时都噤若寒蝉。

只因此老太监并非一般太监,而是容妃寝宫管事太监手下的三大得力干将之一,万铮。

万铮虽然不是管事太监,但是就凭“容皇贵妃”这块金字招牌,便是普通嫔妃寝宫的管事太监都不敢惹。

连内廷卫的人见了他,都得笑着打声招呼——容皇贵妃,这四个字在后宫意味着什么,只要思维正常的人都懂。

秦源自是不知道这些的,只是看这中年太监有意找茬,倒是不由一笑。

问,“我若是没偷牌怎么说?”

万铮冷笑一声,“没偷牌?没偷牌我再赔你一百两银子!要是偷了,你便如何?”

“你说呢?”

“按规矩,留下两只手!”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叹,却无一人敢上来多舌。

万铮也不啰嗦,立即使了个眼神,他身旁的两个小太监便飞快地上前来,要搜秦源的身。

秦源一看他这么有把握,心想这货怕不是要玩阴的?

于是二话不说,先抬手一巴掌打飞一个小太监,然后又抓住了另一个小太监的手腕,那小太监当时就痛得嗷嗷直喊。

秦源往他袖子里一掏,果然掏出了两三张牌。

把牌丢在牌桌上,秦源微微一笑,说道,“呵呵,栽赃嫁祸啊?输不起就别玩啊,下不下贱啊?”

众人顿时一愣,随后纷纷倒吸凉气。

虽然眼中都充斥着对万铮的鄙夷,但此刻没人敢置喙半句,只是纷纷为这秦大善人捏把汗。

看样子今天万公公是真输红了眼,非要找秦大善人晦气了!

完了,今后宫里不会再有“秦大善人”这号人物了。

他还是太年轻啊!

万公公这号人物,既然说他“偷牌”,那他即便没偷也是偷了,方才他要是立即跪下认错,把钱还给人家,或许还能活。

但现在,他不但不认,还当场拆穿,让万公公下不了台……这便是自断活路啊!

可惜了,可惜!

一旁的段青,此刻已吓得瑟瑟发抖,拼命地扯着秦源的衣角,暗示他赶紧跪下认错。

可是秦源管他这个?

特么的,他押庆王、押景王,又押清正司、内廷卫,豁出命去不说,还深夜陪领导喝酒喝到出交通事故,难道就为了继续受这种破气?

要是连这点骨气都没有,还敢打皇妃的主意?

放眼皇宫,确实没人比秦源更苟,但另外一个事实是,也没人比他更大胆。

苟是为了什么?苟可不是为了见到谁都跪下,而是为了见到谁都不必跪,不但不跪而且还可以到处撒欢。

而何为苟道之大成者?

便是尽兴在外撒欢,完事就回来躲好,嘴里喊一声“真特么刺激”,却任谁都拿他没辙,这才是苟道之大成、之巅峰。

秦源离这个目标还有距离,但是区区一个太监,要想让他认怂下跪是不可能的。

万铮半眯着眼看着这个小太监,脸色铁青,但心里却是很高兴,甚至有些兴奋。

身为容妃身边的太监,乾西宫的小秦子他不是没有听过,前番敏妃在镇抚司受审,据说就是这小太监胡搅蛮缠,才导致最后功亏一篑。

当时,容妃听管事太监提起此事,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皱了皱眉,说明这小太监让她不是太舒服。

只是碍于时局,也碍于身份,容妃娘娘自没有专门派人来收拾他……不过今天正巧自己逮到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剁了他的双手,帮娘娘抹去这心头上的痒,岂非立功一件?

想到这,他便冷笑道,“呵呵,你还敢信口雌黄?分明是你自己塞了牌到他袖子里的,你问问在场的人,谁没瞧见?”

在场所有人听罢,都不约而同地低头,表示咱瞧没瞧见,万公公你说了算。

秦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意思,是我今天不认也得认了?”

“呵呵,”万铮淡淡一笑,“你认了?认,就剁双手便可!”

秦源也跟着呵呵一笑,“那就要看看阁下有多少斤两了!”

万铮万没想到一个小太监竟如此猖狂,感觉被挑衅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终于怒从心起。

二话不说便暴起跃至秦源头顶,又一掌劈下去,打算将他当场毙命。

秦源不着急反杀,只是抬手轻轻一挡,双方对掌的瞬间,秦源就测出此人大约六七品的修为。

垃圾!

不过,现场反杀六七品修士太过惊人,秦源及时收住正气,假装略有不敌,往后弹开一丈,随即向外跑去。

万铮微微一惊,此人竟然在扛住自己一掌之后,尚能逃跑?

看来传闻说他有七品之资,果然不假!

于是脚尖一点,发力紧追。

就在这时,门外恰有一队内廷卫经过。

“什么人,因何斗殴?”一内廷校尉怒吼道。

秦源一看,便改了主意,立时对那内廷校尉说道,“有人要在后宫公然行凶,你们管不管?”

万铮赶到,跟着冷声道,“此人在赌坊使诈,骗我钱财,你们内廷卫不管么?”

那内廷校尉看到万铮,登时堆起笑脸,“原来是万公公。怎么,竟然还有人敢在万公公眼皮底下使诈?”

万铮哼了一声,“是也。你们说,我只要他双手,难道不够仁慈?”

后宫是明令禁止私刑的,但是身为容妃身边的太监,万铮不觉得在后宫的执法者面前,表明自己想私刑,有什么问题。

那校尉为难地一笑,“这种事……还是去内廷卫再说吧?到底是在外头,人多不好看。”

万铮哈哈一笑,“行,到你们那再砍也不迟!”

校尉点点头,又对身后几人说道,“来,把这小太监绑了,送内廷卫查办!”

秦源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嘴角向上一歪,笑而不语。

……

一行人走到内廷卫门口,迎面便碰到了刚出来的统带林晓。

“哟,小秦子?”林晓看到秦源,宽肥的嘴唇顿时一咧,笑道,“你怎么又被抓了?这进进出出的,内廷卫有你相好啊?”

秦源笑了笑,心想可不是有我相好么?

要不是我相好,你能这么凑巧就出现在这大门口?

林晓说完秦源,又目光一转,对万铮说道,“哟,这不是万公公么?什么大风啊,把你吹来了?”

万铮淡淡一笑,“林统带,久违了。倒也不是什么大风,今日老奴,是来你们这打官司来了,你管不管啊?”

言语间一片傲然,很难想象,不过一个普通太监而已,竟然敢在内廷卫统带面前,如此肆意。

林晓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还是强忍着说道,“竟然还有人敢跟万公公打官司?呵呵,那本统带倒要听听,是何缘由了?”

万铮便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林晓听罢,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此人便是招摇撞骗,待我们将他先行收押,自会处罚。”

出门时她就得钟瑾仪嘱咐了,乾西宫小秦子帮了内廷卫数次,不宜教他委屈,但容妃那头能不得罪也不得罪,让她酌办。

所以,她只想做个样子,把这万公公哄回去就是了。

却没想到,万铮大手一挥,说道,“不必如此麻烦,只需剁他双手便是。”

林晓看了万铮一眼,心中愠怒已是难掩。

堂堂内廷卫统带,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太监来指挥了?

要不是不想与容妃明着翻脸,她现在就想甩他一个大耳帖子。

林晓耐着最后的性子,说道,“万公公,这是内廷卫,你这样……不合规矩吧?”

万铮却是呵呵一笑,说道,“林统带,上次容妃娘娘还提到你呢,说你是个干才。这点小事,老奴相信你能办好的。”

万铮不信,一个小小的内廷卫统带,还敢跟容妃作对。

要放在平常,林晓还真未必敢,但今天,情况有点不一样。

一是指挥使要保秦源,二是她也觉得小秦子人不错,好歹也摸了他屁股很久了,就这么看他稀里糊涂被人砍了双手,她可不干。

“万公公,内廷卫有内廷卫的规矩,你这样公然宣扬私刑,让本统带很为难。”

“呵呵,若是为难的话……”万铮笑道,“不如让老奴带他回乾宁宫去,这样你就不为难了。”

林晓心中大怒,这老太监分明是不把整个内廷卫放在眼里!

正在发作,却只听从身后又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何人在此喧哗?”

那人戴着黄金面具,虽不见表情,却已是气势凛然,不是钟瑾仪又是谁?

“参见指挥使!”

众内廷卫立即齐齐行礼。

林晓心中一怔,心想钟大人竟然亲自出来,为小秦子说话了?

这有点不太寻常啊……

秦源看着身姿秀然、傲然而立的钟瑾仪,嘴角微露出一丝笑意,心想那顿酒当真没白喝,指挥使老婆还是忍不住亲自下场来救夫了啊。

万铮看到钟瑾仪,也是微微一怔,这下他终于不敢摆谱了,规规矩矩地作揖道,“老奴拜见钟大人。”

钟瑾仪瞧了万铮一眼,冷声道,“便是你,要动用私刑?”

这声音不大,却是如万年冰霜,瞬间便让万铮血液一凝,浑身一冷。

忙道,“回大人,老奴……老奴只是想将他带回乾宁宫,问他点事情。”

言语间,隐约又搬出了容妃来。

钟瑾仪冷哼了一声,又道,“什么时候,内廷卫需要听你一个太监的了?”

万铮闻言,顿时冷汗直冒,连忙道,“不不不,老奴、老奴不敢。”

钟瑾仪不再离他,而是看向林晓,淡淡地问道,“咆哮内廷卫,当何罚?”

林晓立即道,“杖五十起。”

钟瑾仪似乎不太满意,又拖着长音,威严道,“动用私刑呢?”

“回大人,视情节严重,轻则杖五十,重则处死。”

“藐视内廷卫呢?”

“轻则杖五十,重则处死。”

钟瑾仪微微颔首,又道,“念其初犯,又是容妃的奴婢,便从轻发落吧。”

林晓心领神会,立马说道,“喏!来呀,把这老太监压下去,杖一百五!他是七品修为,记得找同修为的打。”

万铮登时面如死灰、瑟瑟发抖,一百五十杖,而且还是同修为的来打……这要是打完,自己不死也得躺三月了。

“钟大人,钟大人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啊。我是容妃宫里的,我是容妃宫里的!”

万铮撕心裂肺地大吼着,但还是被一众侍卫押了下去。

他应该打死也不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以这种形式“反杀”。

钟瑾仪说完,便大袖一挥,转身回了衙署。

身姿清冷,连多瞧秦源一眼都没有。

不过,秦源还是通过传音石,听到了她冰冷的声音。

“速速滚回乾西宫去,等本使过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可谓不失君子之风

林晓差点没一脚踹倒绑秦源过来的那名女校尉。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秦公公松绑?”

以前是小秦子,现在是秦公公,不得不说指挥使大老婆这一站台,秦老艺术家的排面直线上升。

所谓出门靠朋友,在家靠老婆……

林晓现在是完全看明白了,别看钟大人方才都未瞧小秦子一眼,但分明就是专程出来救他,且为他出气的。

她这般冷的性子,又身居高位,照道理不可能为一个小太监这么做,哪怕这太监立过大功。

能让她这般举动,只有一种可能。

无非是个“情”字!

钟大人到底是个女子,二十年前便已到了做母亲的年纪,却迟迟未开封,比自己尚且不如,内心之中定然也有寂寞发冷之时。

而这小太监长得水灵,又会办事,所以真相很明显……

大人已经认了他做义子!

是什么让钟大人不顾身份地跑来救人?是亲情、是母爱,是为子可舍身的人间大爱!

收纳义子之事,在宫中比比皆是。钟大人今年三十有六却孑然一身,想必早已对男女之事不抱希望,故而收个义子,日后也好承个膝下之欢,合情又合理!

大人,这些年也不易啊……

这么一想,林晓对秦源也顿生了呵护之心,本想伸出去再摸一下他屁股的手也缩了回来。

改成了拍肩。

“小秦子,日后谁敢再欺负你,你便来找本统带,本统带定然为你做主!”

私下里,林晓还是决定,叫秦源“小秦子”吧,如此显得亲昵,怎么说……自己也算他小姨母。

看着林晓脸上纯正的姨母笑,秦源有些困惑,但她终究是对自己放尊重了不少,于是赶忙说道,“多谢林统带。”

……

秦源回到乾西宫的时候,钟瑾仪已经在寝殿了。

和往常一样,他默默地走过去,蹲下抱头。

“老规矩,别打脸。”

“……”

“来啊,快点。”

钟瑾仪沉吟了下,说道,“不必了,本使对你……已无心碍。”

秦源愣了下,这才施施然起身,却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是少了那百八十点的星光吗?

不,似乎是少了点情趣。

“大人,那药浴,可还有效?”

秦源的问题,让钟瑾仪又微微沉吟了下。

那药浴很是提神,又有芳香阵阵,泡着倒是舒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泡就想到他。

一日泡三次,便要想起他三次,尤其是那晚与他月下对饮之后,便越发不可收拾。

“还成,或是有些成效的。”

钟瑾仪淡淡地说了句,然后把思绪拉回了正事上。

问,“本使问你,此前你被清正司带走,所谓何事?”

秦源知道她有这一问,因而早已想好答案。

一声长叹,瞬时唤出泪眼猩红,脸部肌肉跟随着下巴微微抖动着,他哽咽了。

就仿佛被人拐走百般虐待的孩子重见母亲,隐约又夹杂着被人玷污了清白的苦命女人重见丈夫时的羞愤之状。

“大人,清正司那些狗贼不是人!

他们将属下抓了去,先是将属下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才有人来找属下,说要属下当他们的什么、什么影探……若是属下不从,他们就、就……哎!”

钟瑾仪眉头微皱,又看了眼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小秦子。

轻轻地动了动腿,示意让他松手,毕竟这般成何体统?

却不想小秦子悲意正浓,怎么也不肯松开。

“大人,属下有愧啊!”

手感真好啊。

钟瑾仪无奈地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问,“那你答应了?”

“属下、属下怕不答应,就再也见不到大人了,于是就……就只好先委曲求全!属下没骨气,对不起大人的栽培,请大人责罚!”

秦源说到“伤心处”,泪眼婆娑,便抱得更紧了。

“属下回来以后,就一直想向大人禀明实情,可、可属下实在没脸见大人!属下也想投井算了,可、可一想到有负大人重托,于是……于是只能忍辱偷生……”

再往上一点会不会被打?好纠结……

秦源认为,这么重要的事,自己没有在回宫后第一时间和钟瑾仪汇报,是有必要做个合理的解释的。

另外,告诉钟瑾仪清正司要自己做影探之事,有两大好处。

一方面,钟瑾仪本身就想通过自己去打探清正司的情报,所以做了清正司的影探,只要及时报备表明立场,钟瑾仪只会高兴,而不会责罚。

另一方面,毕竟日后自己免不了经常与女帝老婆在乾西宫约会,这时候埋个伏笔,到那时就能说成苏若依是来接头的,属于公干性质,这样在指挥使老婆这也能有个交代。

虽然眼下二弟还未破土而出,但未雨绸缪的工作应当提前做起来——所谓“安全生产,规范操作”,可不是临阵磨枪,而是要警钟长鸣。

“行了,起来吧。”

钟瑾仪虽语气清冷,但心中却浮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心道他怕是在那边受了不少委屈吧,如若不然怎会如此伤心?

清正司的账,内廷卫迟早要算!

秦源虽是不舍,但还是意犹未尽地站了起来。

毕竟君子有度,掌握尺度方不失君子之风。

“你做得很好,本使不会罚你。”钟瑾仪又淡淡道,“只要你知道自己是谁就好。”

秦源连忙点头,斩钉截铁道,“大人放心,属下发誓,属下的心永远都在大人身上!可,清正司要属下做影探……”

“他们让你做,你便做。你明白本使的意思?”

“啊这……”秦源故作惊讶了一下,随后立即一副恍然大悟状,忙道,“属下明白,属下明白了!他们从属下这知道的,都是咱们希望让他们知道的!”

钟瑾仪微微颔首,“没错。那么,清正司有没有说让你查什么?”

“倒是没明说,只是说让属下先结识宫里的人脉。”

“这就对了。你刚加入,他们自不会轻易与你说那件事的。”

“什么事啊?”秦源好奇道。

钟瑾仪顿了顿,回到座位上,轻轻坐下后,说道,“鹊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安排得明明白白

面对自己最信任、最得力的密探,钟瑾仪觉得是时候告诉他一些事情了,这样才能指引他,为内廷卫做更多事。

在她眼里,办事机灵、武学天赋又异于常人的小秦子,未来定然可以成为内廷卫的擎天之柱。

“圣学会那边,据说在二十多年前做了个‘鹊桥’计划。在这个计划里,他们意图帮助一个受控制的皇子,先夺嫡后登基。如此,百家便可彻底瓦解剑修,然后登堂入室,执掌朝野。此计划既有鸠占鹊巢之意,又有牵线搭桥之举,故名‘鹊桥’。”

秦源听完,先是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又觉得不可思议。

不禁问道,“大人,这皇子都登上皇位了,怎么可能还受控制?要知道登上皇位之后,必能执掌剑庙,天底下还有能挑战剑庙的存在?”

“天底下自然没人能挑战剑庙。”钟瑾仪淡淡道,“不过,据说他们可以进行一种特殊的仪式来控制皇子,使其不得不就范。具体为何本使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们必须在宫中进行。”

秦源眉头一皱,心想为何必须在宫中进行?

等下……痴情上人说宫中仙气最盛,难不成这种仪式要借助仙气?

这么说,圣学会中有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得到了三分仙气?

钟瑾仪继续说道,“当年陛下在得知此事之后,连杀了五六个有可能是‘鹊桥’计划中的皇子,本以为此事已经平息,但十年前,后宫闯入一位圣学会的大宗师,据说又施展了此仪式。

这说明他们可能又找了一只新的‘鹊’。而那时后宫尚有七十余未成年皇子,谁都不知那‘鹊’究竟是哪位。

虽然那大宗师在剑庙的追杀下,最终自焚而死,但此事依然引发陛下大怒,原内廷卫指挥使便是因此被抄家……其实是因为清正司插手此案,才导致内廷卫失职,具体本使就不说了,你只需知道清正司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小人便可。”

秦源听到这里,不由咧了咧嘴,心想原来内廷卫和清正司的梁子是从那开始结的?

不过清正司都道貌岸然这种说法他不太接受,至少甲字科那几位就很不错……

哎,清正司怕是也在想,内廷卫都是一帮废物吧?

这么看来,指挥使老婆和女帝老婆以后很难和谐相处啊?

虽然还早,但也可以先未雨绸缪地想想辙如何缓解,毕竟家和万事兴……

“之后,剑庙彻查此事,发现那大宗师曾在尚食司落脚,便怀疑尚食司有内应,于是当即对司内七十八个太监进行抓捕,最终却发现有两人提前跑了。”

说到这里,钟瑾仪停顿了下,然后又换了个语气,说道,“而就在最近,本使发现后宫之中,来了几个可疑的老太监。

本使问过验身官,其中一个老太监,净身的刀伤至少有三十年以上,之前也无在宫内当差的履历,自称壮年时自己净了身却未能入宫,如今修炼小有所成,这才被挑选入宫……你知道是谁么?”

秦源眉头又是一皱,问,“大人,莫不是你之前跟属下讲的,那个尚乘司姓赵的太监?”

钟瑾仪点了点头,“你很聪明,就是他。那你现在知道,本使为何叫你去接近他?”

“明白了。”秦源跟着颔首,“大人怀疑他,就是之前尚食司那个太监?如果是的话,那么他再次冒险进宫,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继续做内应,帮助百家做那个仪式?”

“没错。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他改头换面,但如果他真是当年的太监,那再次进宫的目的,便只有那一个了。”

“可是百家,为什么要不断地做那种仪式?难道有一个‘鹊’还不够?”秦源摸着下巴,说道,“毕竟来一次要折一个大宗师,他们不心疼?”

“这些事,或许只有清正司知道,他们受剑庙指派,也在追查此事。”

钟瑾仪又道,“所以,你既要利用好你墨家修者的身份,去接近那位赵姓太监,又要利用好你清正司影探的身份,去了解此事全貌。”

秦源心道,内廷卫和清正司明明可以互相配合、互通有无的,却非要内斗成这样……多少王朝就是这么被灭的?

得,谁让两边都有自己老婆呢,就当一回沟通的桥梁吧。

话说回来,清正司恐怕也有意让自己查这个案子,如果他们再透露点消息给自己……那自己两边一综合,岂不是知道得最多的那个了?

特么的,知道得太多的人,一般没什么好下场啊?

算了算了,脚踩两条船……很多条船的也没什么好下场,自己还不是照样做了么。

稳不稳,归根到底还得看演技,别穿帮就行……吧?

“小秦子,”此时,只听钟瑾仪又道,“你要知道,如果宫中再次出现那种百家仪式,那么天子一怒,内廷卫所有人,都会迎来一场血洗。

而你的身份最适合调查此事,若能查清,你不但替内廷卫除去了心头之患,也救了很多人。”

秦源听完,眉头又微微一皱。

这么说来,此事关系到指挥使老婆的生死?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男儿大丈夫尚不能护妻,谈何尊严?

于是当即说道,“大人请放心,属下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这段日子以来,属下早已将大人看作自己的亲人了,既然是亲人,属下就要拼死保护!”

钟瑾仪意外地看了秦源一眼,表忠心的话她听得多了,但是这么表忠心她倒是第一次听到……

亲人?

听着有些奇怪,但……突然身上有些许暖意是何原因?

想到这里,她便说道,“本指挥使尚有家世支撑,你无需多虑,倒是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切莫逞强,知道吗?”

“多谢大人关心,属下知道。”

钟瑾仪还想跟秦源说点什么,但是想想该说的仿佛都说了,已无甚琐事可聊。

等下……她突然心生讶异,自己难不成真是寂寞了么,竟然无话找话?

当真是荒唐!

于是,在照例放下两张银票作为密探资金之后,她果断起身打算回去。

就在这时,秦源说道,“大人留步。”

钟瑾仪果断留步。

“何事?”

“大人,敏妃那边赏了属下一座食楼,属下觉得自己不便出面管理,故而想调尚衣司的小喜子过去那边。毕竟食楼人多嘴杂,小喜子在那或能探得一些消息也说不定,你说可否?”

钟瑾仪微微一皱眉,心想就这?

但还是说道,“小喜子是你手下,如何调用你自行决定吧。不过,尚衣司那边的管事太监你需自行打点,内廷卫这边不便出面。”

秦源微微一笑,说道,“大人放心,属下自能办妥。”

很久没见喜子了,倒是有些想念。

让他去食楼做掌柜,一可掩人耳目,二可让他过得舒坦些,也有更多时间修炼。

小喜子能被尚衣司管事太监看上,怕是天赋不错,不知道给他些丹药,再给他部分剑法秘籍,能到什么程度?

秦源倒也不指望喜子能帮自己多少,只是希望喜子的世界里,能多点阳光,不要再有那么多戾气了。

否则,他可能会没得很快。

……

钟瑾仪走后,秦源开始琢磨,此事该如何查起?

接近那老太监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即便向他表露自己是墨家的人,他会把秘密告诉自己么?

听说,十几年前,圣学会跟墨家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虽然同属百家,双方并未翻脸且仍有合作,可现在墨家总归是游离在圣学会之外,这么机要的事情,他们会跟自己一个“外人”说么?

啊等下……

秦源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个玉扣,那可能是圣学会某位大佬的随身之物,而自己原身那便宜老爹,还救过那大佬。

所以……要不要再发挥下强项,打入圣学会内部?

理论而言,圣学会如果真的要在皇宫办大事,那必然是希望内应越多越好。

而自己一面是百家修者,一面又是恩人之子,可谓根正苗红,而且还在宫中当差,条件便利……特么的,自己要是圣学会的大佬,都想发展一下啊。

秦源随即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是吧,这宝好像越押越杂了?

要是连圣学会都押,那自己都脚踩几条船了?

寻仙会先不算,清正司、内廷卫、圣学会、景王、庆王……简直毫无原则。

啊呸,渣男!

可是,为了救老婆,这种事应该不算渣吧?

要打入圣学会其实有两种方式,一是找那老太监,如果他真是圣学会的人,那么自己无意间露出玉扣,再含泪讲讲“先父”的故事,很可能就会传到圣学会高层那。

第二个方法,就是再去大哥讲的那个地址联系看看,没准直接就能找到那大佬,然后一番苦大仇深的表演,让他相信自己在宫里受尽虐待、痛恨朝廷,他很可能起招揽之心。

表演方面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如果能加入圣学会,那么他们行动之前,自己至少能获得一部分信息。

加上钟瑾仪说的,清正司说的,没准就能复原计划全貌了。

好家伙……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是正经太监

尽管钟瑾仪说她有家世支撑,即便出了事也罪不至死,但在秦源看来,所谓的“家世”在眼下的大成国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毕竟绍成帝狠起来,连自己亲儿子都敢杀。

退一步讲,即便钟瑾仪到时罪不至死,那她这内廷卫指挥使也不能干了,她要是不能干了,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几经思考,秦源还是决定,要主动出击,去勾搭一下圣学会。

纯粹的无奈之举。

毕竟道上有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尤其是他这种同时混好几种社团的人,“还”的概率比别人要大好几倍。

那么问题来了,一旦东窗事发,他拿什么还?

千里江陵一日还吗?

要这样的话,他倒还还得起。

毕竟他“还”的工具,是以三分仙气蕴养过的,大抵出生就会赢在起跑线,至少能与生百子的绍成帝相媲美。

可问题是,哪个社团会让他用这种方式还?

哎,还是务实一点吧。

气势要高昂,脑袋要清醒,秦源叹了口,心想还是赶紧提升提升仙气,多攒点保命的筹码为好。

于是,当即关上寝殿大门,开始按照痴情上人所说的方法,盘膝打坐,然后感应皇宫仙气。

仙气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气息,用明辨术是看不出来的,目前只有一种方式,那就是用道家的观想之术,通过意念去感触。

具体方法之前痴情上人已经说过了,秦源只需按部就班即可。

秦源很快便进入了观想状态,随即就感应到空气中果然弥漫着大量的神秘气息,从屋里到屋外,从空中到地上,竟然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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