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快死了,这几日精神恍惚,早已分不清今夕何年。
赵玉娇带着两个孩子住到了侯府里,纪少瑜时不时来看望一番,可惜不怎么跟林骁说话。
林骁让人将他的床移到窗边,他动不了的时候,睁开眼还可以看看天。
赵玉娇有时见林骁就看着窗户发呆,眼睛里一片空洞。
忽然有一日,林骁问赵玉娇道:“听说人死后会有亲人来接,你说她会来接我吗?”
赵玉娇听得心酸,含泪点了点头。
林骁突然就安稳了,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晚上纪少瑜来的时候,赵玉娇推着他道:“你快去看一眼,跟他说说话。我瞧着老侯爷的模样,怕是要不好了。”
纪少瑜闻言,肃穆沉寂。
他去了林骁的院子,韩钰等人守在外面,一个个早就红了眼睛,白发都多了不少。
韩钰想给纪少瑜跪下,求纪少瑜给老侯爷一份体面。纪少瑜扶着韩钰,没让他跪。
纪少瑜淡淡道:“他的心结不是我,我解不了的。”
纪少瑜说完,韩钰压抑地哭起来,随即跑了出去。
纪少瑜推门进去,往里面走,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
灯光很弱,也不是放在床头。
纪少瑜看林骁靠坐着,目光静静地望着窗外,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如今的林骁瘦骨如柴,面色蜡黄,双眼无神,像是病入膏肓,只等着断气了。
纪少瑜坐下来,顺着林骁的目光看去。窗外黑乎乎的,有风吹树叶摇动的声音。
“你这样是看不见的,等你闭上眼睛的时候,你就能看见了。”
林骁慢慢收回目光,然后看向纪少瑜。
纪少瑜发现他的眼睛已经没有焦距了,看人或看物都是一样的。或迷糊一片,或漆黑一片,总之林骁应该是看不清他的模样了。
纪少瑜坐近一些,继续开口道:“我不想说原谅你,是因为我没有那个资格。但是,我想你要明白,或许她从来就没有恨过你。”
“一个女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独自生下孩子,独自赴死?”
“她的心里若是没有爱,是不可能做到的。”
两行眼泪顺着林骁的脸庞滑落,他知道纪少瑜始终还是心软了。
活着的人,痛很能看得见,释然也能看得见。
可死了的人,什么都只能靠自己猜想。
林骁哽咽着,觉得心里头难受得很。
他对纪少瑜道:“这几日我又梦见她了,跟一个小姑娘站起一起。看见我的时候,小姑娘朝着她推了推,戏谑道:看,是林骁?然后她便脸红了。”
“我一直都记得,是我主动去曹家提亲的。我也一直以为,是我先喜欢她的。可往事在记忆中堆叠,时间又像海浪一样每每退去又卷土重来,终于还是让我发现了端倪,原来是她先喜欢我的。”
林骁说到这里,像个孩子一样得意起来。
只可惜他只是翘了翘嘴角,眼里却什么光也没有了。
纪少瑜在一旁道:“这么多年了,我想最不需要你怀疑的,便是她对你的感情。”
林骁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可她比我早走那么多年,不是三年,不是五年,我怕她不想等我了。”
纪少瑜垂下眼帘,淡淡道:“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