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独再睁眼时,日头已略略偏西。
车窗外,苍茫的大漠已变为了赤褐色的石山,经年的风沙侵蚀,石山层峦起伏,怪石嶙峋。
有风从石缝中刮过,卷起呜呜的怪异声响,仿佛百鬼夜啼。
丹霞山,胜境峡。
陆独曾听王连生说过,这丹霞山横亘在大梁与敕勒之间,这山上寸草不生,只有七彩的岩石堆叠,远远瞧去,色泽艳丽,仿佛朝霞初升,因而名为丹霞山。
这丹霞山绵延数百里,巍峨险峻,飞鸟难渡,成为了两国之间的天然屏障。
山间有一峡谷,名为胜境峡,取的是丹霞山地貌奇伟,景色殊胜之意,这胜境峡是连通了大梁与敕勒的唯一要道,而胜境关,就伫立在峡谷的正中央,据险而守,一夫当关,万夫而不得开。
马车沿着山道粼粼而行,夕阳西下,将两侧的山石照得金红一片,瑰丽难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透进车厢里的阳光忽地被阴影遮挡,陆独听见车外的胡小过传来了一声痛楚的闷哼。
接着,车厢里忽地阴冷,有白霜顺着车厢壁缓缓凝结,车里的三人瞬间如同堕入了冰窖中。
敌袭!陆独跳了起来。
炎双双的反应也是极快,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口中叱道:“南极火铃,速降真火摄!”
她的身上陡然闪烁起耀目的红光,阴冷的霜气如见了雪后艳阳,瞬间融化,而红光更盛,只听得轰然巨响,马车的车篷便分崩离析。
炎双双抓着王连生,高高跃起,却见车外本是艳阳高照的天空,仿佛被罩上了一个罩子,阳光晦暗了下来,一时天光暗若黄昏。
胡小过正站在车驾上,单手持着木剑,另一只手捂着肩头,肩上的衣服撕开了老大一块,正有鲜血汩汩而下,显是遭了暗算。
陆独也跳出了车子,但见车前围了三个黑衣人,戴着黑色的斗笠,脸上罩着森森鬼面。
牧尸人!陆独的瞳孔一缩。
“你们果然跟过来了。”陆独沉声说道。
牧尸人却不搭话,只呜呜的吹起了木哨,哨音刺耳尖锐,如夜枭啼鸣,听着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空越发的暗,太阳像是被挂上了一层帐子,将阳光遮挡的严实,只能微微透些鹅黄的光下来,照在诸人的身上,昏昏黄黄,面目晦涩。
马车四周数丈外,早已黑暗的难以见物,这时,却有无数黑影渐渐的走出了黑暗,影影绰绰,仿佛厉鬼恶魂。
是尸傀,数不清的尸傀。
这些尸傀的形貌各异,有的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拿着耙子锄头,似是农人,有的披着白色长袍,头脸蒙着头巾,似是西域商旅,也有扎着一头辫子,手里持着弯刀马鞭的敕勒牧民。
这些尸体皆形貌惨淡,眼神灰暗,举手投足间僵硬枯直,一看都是被阴血蛄吸干了血,操纵了躯体的百姓。
“幽虚阵?”陆独皱眉。
“你倒是有点见识。”那为首的牧尸人声音尖锐,桀桀阴笑道,他与其他二人的装扮一般无二,只是袖口上,滚着一道白色的焰纹,似是有些身份。
陆独沉声对胡小过和炎双双说道:““这阵法十分邪异,阵内既有真景,也有幻境,亦真亦假,极难分辨,我等需加意小心。”
炎双双默默点了点头,松开了抓着王连生的手。
王连生噌的一声拔出佩刀,他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也顾不得周身的麻木酸痛,硬着头皮准备迎敌。
“交出洗尘珠,留你一条全尸。”那为首的牧尸人好整以暇的将手轻轻一挥,指挥尸傀渐渐围拢。
“放屁!看我们破了你这烂阵!”胡小过破口大骂,手里木剑斜指。
“好大的口气,那就来试试吧……”三个牧尸人发出了阵阵阴笑,他们的身形渐渐虚幻,融入了周遭的黑暗之中,再不见踪影。
只剩下无数的尸傀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