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朱瞻墡沉默了。
他只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自大明开国以来,能够代替天子做什么事情的,那必然是天子心腹。
比如宣宗时期,朱瞻墡就多次帮他监国,帮他祭祀社稷山川什么的。
但朱瞻基和朱瞻墡那是同母亲兄弟,而且关系一直很好。
朱瞻墡自问他和这个侄儿没什么感情,梗别提什么心腹一说了。
正当他准备拒绝的时候,不成想太子朱见深直接开口请他出题。
这个小家伙,是在逼自己表态吗?
朱瞻墡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看来此次进京,他不表态是不行了。
朱瞻墡索性把心一横,先是向天顺帝躬身一礼,“陛下,那臣就斗胆了?”
天顺帝含笑点头,朱见潾喜色更浓。
襄王朱瞻墡踱步片刻,突然冷不丁地开口道:“本王久居襄阳之地,眼见湖广荆襄等处流贼聚众,自房县至南漳数百里间,恣意抢掠,攻陷地方,深为民患,苦其久矣,不知二位殿下可有良策?”
此话一出,天顺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而朱见潾更是笑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考较“广西匪患”吗?
怎么突然就变成“荆襄流民”了?
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朱见潾傻眼了,求助似的看向天顺帝。
“真是好胆!”天顺帝心里一哼,但却发作不得。
毕竟朱瞻墡可是宗室贤王,而且又是他的长辈,他还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只是这襄王突然更改考题,明显是存了考较两个皇子真才实学的心思,直接封死了兄弟二人提前作弊的可能。
换句话说,这位襄王老爷子并不想给朱见潾站台,至少在兄弟二人分个胜负之前。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朱见潾能懂的见风使舵、随机应变了。
作为天子,大明王朝的九五之尊,天顺帝那也是要面皮的,自然不可能再出言提点什么。
只是,天顺帝这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因为朱瞻墡出的这个题目,实在是太刁钻了。
荆襄地区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东有熊耳山,中有武当山、荆山,跨连陕西、河南、湖北三省,谷阻山深,人烟稀少,为历代王朝控制的薄弱环节。
荆襄地区在大明建立之前就经历了多场战争。
在元军进攻南宋的时候,宋军在襄阳打响了惨烈血腥的襄阳保卫战,枉死者不计其数。
到了元朝末年,红巾军和元军在荆州和襄阳展开大战,荆襄地区刚刚恢复的元气又在战火中损失殆尽。
由于大明是在元末乱世的烽火中建立起来的,因此急需发展重点地区的农耕,而荆襄地区明显不在此列,所以太祖高皇帝就把饱经战火的荆襄地区封禁起来,不允许民众开垦,只允许襄阳个别卫所建立军屯来满足军队的需求。
然而自永乐年间开始,就渐渐有流民潜入这块“禁地”,宣德至天顺年间,流民集结者逾一百五十万。
他们千百为群,开垦荒地,伐木架棚,流徙不定,故称棚民。
官府视之为“盗贼渊薮”,欲加制裁。
可是,怎么制裁?
剿还是抚?
荆襄流民的问题,已经困扰了大明帝王良久,别说朱见深和朱见潾这两个毫无治政经验的孩子了,就连天顺帝他这个大明天子,都觉得有些头疼。
安抚是不可能安抚的,因为这些可是流民,从自己原户籍地、原卫所逃出来的流民,若是将他们安抚在荆襄之地,那不是变相助长卫所军民的逃亡之风吗?
再者,下旨封禁荆襄地区的,可是太祖高皇帝,这也是祖宗制度,谁也不能轻易更改。
如此一来,安抚是不可能安抚的,必须进剿然后全部遣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