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曲折回廊,穿过林荫小道,宋姒言来到了老夫人的住所。
士兵在门口通报,“老夫人,言大夫来了。”
“让言大夫进来吧!”
宋姒言的心狠狠一震,老夫人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矍铄有力,和她记忆中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撩起门帘,穿过木质的梅花屏风就见到了坐在主座上的老人。
她微微福身,恭敬道:“见过老夫人,草民言姒,正在府上为督军治病。”
“言姒?倒和我那苦命的孙女儿名字有些相同。来,抬起头来,让老身瞧瞧。”
宋姒言眼皮一跳,她抬起头。
老夫人蹙眉,“怎么蒙着面?”
宋姒言福身,“草民初到乌水,许是水土不服,脸上生了疮,不宜见人。”
“如此倒是可惜了。”
宋姒言乖巧地站在堂下,老夫人问一句,她就答一句。
关系不亲不疏,如此正好。
漫长的寒暄过后,老夫人终于进入了正题,她抿了口茶,问宋姒言:“我儿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之前来过的大夫全都瞧不出来,你这个女娃娃却能瞧出来?”
宋姒言心思一转便回答:“我从小就跟着师父行走四方,见过的病患数不胜数,这次也是碰巧了,督军的症状我曾见过,也就是运气好罢了。”
“不知言大夫师承何人?”
“抱歉,老夫人,师父他老人家行事低调,最恨便是徒儿们在外打着他的旗号做事,今日我若是告诉了您,便是对不起师父。”
“你倒是个重承诺的好孩子,和我那苦命的孙女很像。”
这是第二次,老夫人主动提到她那苦命的孙女了。
宋姒言再是淡定,还是忍不住心颤。
奶奶对她和阿哥是真心的吗?
她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老夫人,您提起的孙女可是那位五岁就已经扬名立万的宋大小姐?”
“正是!我那孙女如果还在我身边,也差不多同你这般大了。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可惜了”
“不知宋大小姐为何会离开督军府呢?”
老夫人眯起眼,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打量着台下的宋姒言,“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宋姒言忙解释:“我跟着师父学医时,师父就提过这位神童大小姐,我就是有些敬仰罢了。”
“原来如此!”老夫人的警惕性收了不少,“那孩子的确该前途无量,她若在我和她父亲膝下长大,成就不会亚于男子。”
这是极高的评价了!
在这个女子抛头露面都要被人诟病的世道,赞美一个女子的成就不亚于男子,实在难得。
宋姒言的心又软了一分,然后还未等这股子暖意传达到四肢百骸,她就听到老夫人用极其惋惜的口吻说:“可那孩子性子太倔强了,为了一个痴傻的废人和自己的父亲决裂,生生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痴傻的废人!
宋姒言浑身都僵硬了,血液蹭蹭蹭地往上涌。
她毫不怀疑,掩藏在袖子里的胳膊已经青筋迸出。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宋大小姐颇有勇气!”
“那是蠢!”老夫人一掌拍上木桌,茶杯里的水都溢出了些许。
随着老夫人音量的骤然加大,宋姒言的呼吸都似乎静止了。
像是有一把利剑直剌剌地插在了她的心上。
她红着眼,低吼出声:“老夫人,您活到现在这个岁数,怎么见识还是如此浅薄?草民不才,以为督军府里的贵人都和话本子上说的那样,知书达礼、宽厚仁德,可您今天的言辞,真让草民大开眼界我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