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陶残片零星散落,初时不过三三两两,转瞬却如溃堤之蚁穴,刹那间纷纷扬扬,恰似倾盆暴雨,轰然倾落,引发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声响。
彼时,药丸被强塞入叶蜀清的檀口之中,古今已是强弩之末,那透支过度的修罗体与诡谲的体纹,好似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缓缓回缩。随着最后一缕顽强的意志如轻烟般飘散,他的双肩颓然垮塌,胯部绵软无力,终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不远处,庞狷已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见此情形,仿若窥见了什么可怖的未来,竟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不惜耗费自身精元,换来片刻的体力,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拼尽全力朝着宫殿之外爬去,一路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轰隆!”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遗迹的穹顶轰然崩塌,巨大的板陶碎片仿若彗星光临大地,裹挟着千钧之力,势不可挡地砸落下来。与此同时,无尽的黑暗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整片空间吞噬,随后,一切归于死寂,仿若世界末日降临。
也不知过了多久。
“疼疼!”
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正是命硬如顽石的古今。
苏醒过来的古今,尚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虽对上天的好生之德心怀感恩,然而浑身却似散了架一般,剧痛如针,刺得他粗喘连连,忍不住嚎叫呼痛。
正当他准备挣扎起身,摸索周遭时,却忽然感觉胸前被一团温软之物紧紧压住,温热的气息轻轻拂来,还带着淡淡的荷香,丝丝缕缕沁入鼻端,萦绕脑际。
他费力地从怀中掏出萤曜石,借着微弱的光芒探看,这才发现叶蜀清正趴在自己的胸前,睡得正沉,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宛如一幅静谧的画卷。
眼前的这一幕,让古今瞬间手足无措。毕竟他正值年少,风华正茂,哪曾与异性如此亲近过?当下,他极力回想事发之前的情景,脑海中隐隐浮现出叶蜀清在最后一刻焦急扑来的画面,心中不禁泛起丝丝暖意。
古今生怕惊扰了叶蜀清,便轻轻借助那微弱的光线,打量起四周的环境。这才惊觉,二人已被坍塌的废墟深深掩埋,辨不清东南西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好是几方穹盖板陶的犄角交错形成的狭缝,为他们撑起了一方小小的生存空间。
古今尽量放轻手脚,可细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叶蜀清。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恰好与古今的目光在那微弱的荧光中相遇。
“啊!”叶蜀清仿若触电一般,猛地坐直身子,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你……醒了。”
古今微笑着向她示意,在她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来,背靠着石板,调整好坐姿。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古今开口询问当下的境况,这才得知自己已然昏厥沉睡了三五日之久。
待精神稍缓,二人调养了一番伤病,恢复了些许体力后,便开始四处搜寻出路。然而,头顶的废墟层层叠叠,严丝合缝,哪里有半分逃生的通道?况且二人身上的伤痛尚未痊愈,若是强行破除障碍,只怕会引发更严重的坍塌,反而得不偿失。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将希望寄托于外界的救援,默默等待着那或许会出现的一线生机。
二人各自服下一些丹药,开始静心调养气息。随着肉身精气的逐渐恢复,时间也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被困在这狭小空间里的二人,渐渐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半月,也许是一月。
由于空间逼仄,与外界彻底隔绝,二人的处境愈发艰难窘迫。没有食物和水源的补给,心理上的压力也悄然转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且都未经人事,此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气息,仿若春日里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羞涩而又诱人。
不仅如此,自这场变故发生以来,叶蜀清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往昔对古今的冷淡与傲慢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她不再是那个冷若冰霜的仙子,反倒像是一位刚刚过门的小媳妇,温婉可人,柔情似水。
古今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却佯装不知,只是默默装傻充愣。此时此地,既无法修习天渡经,也不能精进武学功法,他唯有整日全神贯注地盘坐,沉淀自身修为,以此来逃避这尴尬的窘况。哪怕叶蜀清主动与他搭话,他也常常置若罔闻,仿若未闻其声。
“难道我真的如此惹人厌烦吗?”
这一日,正当古今口干舌燥,试图再度静下心来的时候,叶蜀清忽然开口,话语中带着一丝幽怨。古今闻言,心中明白自己的举动怕是适得其反,让她产生了误解,连忙说道:“师姐何出此言?”
“倘若不是如此,为何多日来你对我视而不见?如今你我身处困境,唇齿相依,你却这般爱答不理,难道你已经对我厌恶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