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车上下来,感受着周遭袭来的凉风,朱祁钰轻声咳嗽了起来,遂紧了紧身上披风,换上肩舆一路奔着乾清宫而去。
不过半盏茶功夫,一行人来到乾清宫门口,金英躬身恭敬,道:
“王爷稍等片刻,容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言罢,不待朱祁钰回应,已然自顾自的往殿内而去。
片刻后,离去的金英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道:“太后口谕,宣郕王爷进殿。”
待进入内殿时,整个殿中十分安静,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此间气氛无比压抑沉闷。
妖后孙若薇端坐在上位,面色中难掩憔悴疲惫,双眸带着丝丝细细血丝,眼眶微微泛红,显然应该在不久前哭泣过。
除去跟随朱祁镇御驾亲征的臣子外,所有留守北京城的重臣,全部一一到场,一个个的脸色也是极为不佳,眉头紧锁情绪低迷,陷入了沉思。
在见到朱祁钰入内发出响,将众人思绪拉扯回,纷纷起身拱手行礼。
朱祁钰微微颌了颌首回应,随即目光看向位于主位上的孙太后,躬身恭敬行礼道:“臣朱祁钰,参见太后娘娘。”
此时此刻,孙若薇心情已然糟糕到了极点,虽兴致缺缺、没啥寒暄的耐心,但当着这么多朝中重臣的面,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不能够少。
毕竟都知道郕王重病昏迷多日,今日刚刚苏醒不过一两个时辰,也被她下懿旨召集而来,遂指了指早已准备好的软榻,道:“坐吧。”
“哎....”
紧跟着,她一声长叹,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面,继续道:
“哀家知晓你刚刚重病苏醒,此间本不应该叨扰、需要静养,哀家此举也是实属无奈。”
“陛下在离京都时,亦许以你重任,你与陛下自小一起长大兄弟情深,如若隐瞒,恐明日传出风言风语落于你耳多想着急,令你好不容醒转身体不利。”
“哀家不得不下懿旨,召你一同议事。”
此言此语,说的不可谓不够巧妙,不愧是能够被宣宗独宠,为其废后转而立她的人物,着实不简单啊!
这一番言论,先是彰显他与皇帝的感情,同时又表达了自己的坦荡,又表达了她对于朱祁钰身体着想,更在朝臣面前解释了为何,明知他刚刚重病初醒,为何亦召集他入宫议事的原由。
非他这个嫡母不懂事,亦非不担心朱祁钰身体,实乃此事肯定是瞒不住,或者说故意隐瞒并非就是对朱祁钰好,甚至可能造就更不利的局面,完全将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把自己立于道德大义制高点,让人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话虽说的好听,说的大义凛然。
但此间所蕴藏的深意,这些个朝臣如何想朱祁钰不知晓,不过身为局中人的他,见孙太后这般明明包藏祸心,还一副站在制高点,打着为你好的旗帜,着实令他有些作呕。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真是担心他久病体弱的身体,担心他承受不住这等噩耗,瞒他几日真的难吗?久病苏醒,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难道他还能够到处跑不成?
几日过后,他身体情况比之现在肯定好上不少,届时不管是议事也好,还是风言风语传到他耳朵里,势必比现如今刚刚苏醒的时候,承受能力要强上不知多少吧?
为此,孙太后这般召集他前来议事,真的是为他好,而不是有别的算计和谋划,存了别样肮脏的心思?
不就是站在道德大义的制高点吗?
他可不是原主,而是来自于后世的‘老阴阳人’,白莲拳都敢硬刚,岂会怕这个。
想着,朱祁钰双手撑着扶手缓缓站起身,轻声回道:
“臣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让太后娘娘为臣忧心挂牵了,虽臣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能够让太后娘娘、一众朝中重臣如此郑重,不过在臣苏醒时,曾听王妃言起,前些时日送来的军报,言陛下已经起驾凯旋,想来应该就这些时日就会回京。”
“陛下回京,咱们朝堂便有了主心骨,纵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有陛下坐镇中枢,一众肱骨重臣辅之,只要咱们上下团结一心,一切问题势必迎刃而解。”
“太后娘娘和诸位大人,也不必过于忧虑,只需稳住当前局势,等陛下回京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