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坐在这椅子上,心情久久未曾平息。
他的目光坚定起来,上天给予了自己扭转命运的机会,将后世的朱标送来。
他一定要改写秦二世而亡的历史,要比自己的父皇做得更好!
这一天,咸阳,阿房宫。
赵高一个人走在殿前的广场上,一只手扯着衣领,一只手提着腰间的束带。
他的身下空荡荡的,正看着殿前立着的数个青铜柱逐渐消失在视野内。
再往前走,恍惚间,已经到了通往下层区域的阶梯前。
“两天,算算时间,两天后为公子举行葬礼的宗正队伍,就要到长郡。公子啊公子,你还是埋在长郡,永远不要回来啦。”
赵高扶着阶梯栏杆,并未走下。
虽然他没有摩擦根器的困扰,但是他的年岁,以及长久以来,卑躬屈膝的姿态,已经不足以支撑这双膝盖完整地走下去。
他的眼光看向下层区域的广阔空间,那里用比起青铜柱更为充裕的金属建造起来立式的鼎火,顶部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透过那些炭火燃烧之后飘散而开的黑烟,他好像看到了一头龙。
一头已经腐烂、尸骸流散着脓水和恶臭的恶龙,祂的尸体趴在黄金铸造的车架上,被无数没有面孔的奴隶扛起。
四周立满秦人的兵卒,竖着玄黑色的旗子,正行走在江河大川之间。
这些脓水流淌下来,把队伍行进过的道路全部染成了腐败的颜色。
如今,这条路的尽头,便是自己脚下。
他提前赶回咸阳,在他的运作之下,朝中已经没有任何阻碍。
赵高神情恍惚,口中掐着嗓子,颂道:“陛下、陛下——”
随后语气一转,声音故意沉厚起来,却因为多年的习惯无法立刻转变,听起来反而有一种滑稽的感觉:
“狗东西,我给你当奴才这么久了,也该,也该让大秦、让天下给我当奴才!”
他咬牙切齿,喉咙抽动着,手指近乎要把栏杆攥出印子来。
“赵高、赵高!你一个人出来干什么,快回来陪我下棋!”
背后传来不尽兴的呼喊声,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少年,穿着并不合身的玄黑色长袍,一步一蹦跶,还要小心提着袍子的边缘。
这少年正是胡亥。
赵高转过身来,已然平复了心情,换上那维持了十几年的面容:
“殿下如今是太子,要自称孤了。”
胡亥闻言,脸色郁闷起来,气鼓鼓往阶梯上一坐:
“孤倒是要成孤家寡人了?赵高啊,你把我、咳咳、你把孤的兄弟姐妹带回来吧,孤一个人睡在这么大的房间里,有些害怕。”
赵高脸上笑意不变,温和道:
“殿下慎言,若是殿下的兄弟姐妹们回来,殿下太子的位置,就坐不稳当了。”
胡亥撒气一般,挥着袖子:“坐不稳当就坐不稳当!孤来了这阿房宫,就连吃饭都得规矩起来,什么时候伸筷子都有要求。”
赵高耐心地坐在胡亥身边,拉着胡亥的手。
这本是僭越、大不敬的行为。
若是被活着的始皇帝知晓,赵高相信自己的头就要和身体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