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沾了一点茶水,将墨条研磨开,才从怀中取出绣着梅花的素色绢帕来,将丝绢的一觉浸在墨中——
那绢帕吸了水,渐渐显出几行黑色的字来:
【女儿不孝,身陷深宫数载,如今命悬一线,还请娘亲全力相助,以解困厄。
不孝女屏君留。】
路小白将绢帕递给沈娉婷后,才隐去一些细节,将这两日孟家姐妹的事仔细道来。
沈娉婷一遍遍摩挲着绢帕上的梅花,听路小白讲孟屏君跳下八仙楼,求取送信的一线生机,讲孟屏君今早服下装疯卖傻的药,以谋求深宫的一条生路......
听着听着,沈娉婷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路小白不忍,停了下来,道:“孟姨,我......”
沈娉婷摇头,一遍遍念着“身陷深宫数载,命悬一线......”,心中大恸,终于痛哭出声。
路小白也跟着难过,低声安慰道:“孟姨,屏君姐姐那儿还来得及,咱们总能想出法子来......”
说着说着,路小白也安静了下来。
孟屏君素有傲骨,生平最爱梅花,如今困在深宫大院,竟不得不求到爹娘来,处境只怕比他了解到的更加凶险。
沈娉婷痛哭一场,终于拭掉眼泪,轻声道:“无碍,孟姨只是后悔,就不该让她们嫁入帝王家,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户寻常人家嫁了,也好过如今这副模样。”
路小白极少见到沈娉婷这副模样,低声唤了声“孟姨——”
“路是她们自己选的,孟姨没劝住。”沈娉婷摸着那梅花,接着道:“如今见也见不到,摸也摸不着,只能由着旁人百般磋磨。”
事到如今,路小白也只能勉力劝解道:“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屏君姐姐今日回宫,也已做足了准备,或许——”
“夫人,前门来人,说宫中有圣旨传来——”沈嬷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什么——”路小白和沈娉婷同时一惊。
沈嬷嬷推开门,沉声道:“人已经先请进来,前堂已好生招待着,老爷不在,咱们先去接旨。”
沈娉婷点头,正欲往前堂去,见路小白亦步亦趋跟着,忙拉住他,道:“这圣旨来得突然,福祸不知,你先换身衣裳,不要去凑这热闹。”
沈嬷嬷道:“下头的人来报,说那传旨的内侍官是副笑模样,客客气气的,未必是坏事。”
“大半夜的传旨,本就不是寻常事,皇帝的心思哪是那么容易揣测的?”沈娉婷把路小白往屋里推,关上门就急匆匆走了。
路小白心里担忧,到底还是听劝,换上新衣裳提剑跃上屋顶,潜行往前堂去。
这次没有人拦他了。
更深露重,那传旨的几个内侍官都不欲多留,揣着满满的“买茶钱”,笑呵呵走了。
沈娉婷扶着沈嬷嬷,直到将内侍官都送出门去,才叹了口气,展开圣旨,又悲又喜。
沈嬷嬷抬头瞥了眼隐在暗处的路小白,二人对了个眼神,便跟着沈娉婷穿廊过院,往后院的佛堂去了。
路小白一路尾随,直到见了佛堂围着一圈高手,都是前夜方见过的,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