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跟班赶忙从愣在原地的那人手里抢过银锭,随手扔给乞丐一粒碎银,大声提醒道:
“记住了,赏…赠你财资的,是顾家顾余公子!我家公子性情高洁,最见不得有人受苦,你……”
他的声音很快被人群淹没——一群乞丐乌泱泱围住了他……
等三人好不容易追上,看到的是顾余蹲在坊市一处地摊前,正跟一名中年妇人讨价还价。
“不行,太贵了,我说个数,五文钱三只。”
“就..就依公子。”
妇人下了很大决心才咬牙认下,愁容愈深……
“我竟不知顾余你好这一口,早说嘛,聚香楼招了位名厨,最擅烹饪河鲜,今晚……”
顾余继续将顾之寒的话当作耳旁风,一边点手里的铜钱,一边大大咧咧道:
“我看你这也就将将一百之数,就算一百好了,如此再优惠些,一百五十文,顺带把那竹筐也算上。”
顾余说着塞铜钱到妇女手中,不由分说地将所有河蟹归拢到一起。
直到顾余拎着竹筐走远,妇女才如梦方醒般将手中铜钱紧紧捂向怀里,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冲顾余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年头不好啊,仲春时节不去耕地,只能起早捞螃蟹过活……这就是存续了五百年的封建王朝么?
一路目睹了此方天地演绎出的人间百态,顾余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但也很快将这些思绪抛诸脑后。
毕竟他现在连自身都顾不周全,单就顾之寒这个明显别有用心之人,他都不知如何处理是好。
沥州城城北依山,城南傍水。几乎整个北城都是顾家宅邸,南边的大半店铺楼阁,地契也是在顾家名下。
忙了一圈的顾安安刚刚回到家中,跟母亲与幼妹简单打了声招呼后,急匆匆找上父亲。
“爹,我哥还没回来吗?”
顾安安对族中之事隐约有些了解,在顾辛对顾余发出提醒后,她敏锐地意识到,顾之寒绝对没安好心!
“你哥比你聪明多了,用不着你瞎操心。”
“爹你…哼!”
顾安安气得跺了跺脚,扭身又出门去了,同时自言自语:
“我哥那么傻,总被狐媚子玩于股掌,怎么可能比我聪明?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不让人省心……”
顾安安找到顾余时,顾余正被一大群人围在城北主路。
其身边的顾之寒,大声宣扬着顾余的一件件“事迹”。小到儿时扶起跌倒的族人,大到昨日在齐陵怨浊事件里的表现……
说得顾余不寒而栗!
对方对他的了解,过分详尽了!哪怕顾余从未轻视过对方,此刻心中仍然无比沉重。
从今日见面算起,也就将将半个时辰,其中绝大部分时间二人还在一起,顾之寒就调动了数百号人前来给他助势。
一路走来,其言行举止虽然刻意浮夸,但也没留丝毫把柄给顾余。
这哪里是“鲜矣仁”可以概括的大族纨绔?
如果世间都是胡童那样的单纯之人该多好呀……
没由来想到胡童,顾余摇了摇头,决定暂避锋芒。
“各位,我家中尚有急事,叙旧就留待以后吧。”
“兄弟别急走,家中出了何事?都是顾家人,你家家事亦是我等家事,不妨说与我等听听,众人拾柴火焰高,兴许我等能帮上什么忙……”
说话的是一名魁梧汉子,顾余记忆里对其没什么印象。顾余扯了扯被拉住的胳膊,纹丝不动。
不知不觉间竟到了如此地步,顾余叹了口气,已经记不清这是今日自己第几次叹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