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驿,亥时初刻
“正如军师所判断的那样,李秀成这次攻打杭州无非是虚晃一枪,真实的目标还是江南大营。现在从江苏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江南大营已经在上个月,也就是五月初六被长毛攻破,主将和春下落不明,数万绿营全部溃散。这就是我从巡抚衙门得到的战报,里面写的很详细,大家看看吧。”
说完,李慕洲把一封战报放在桌上,徐清禳先拿起仔细看了看,又交给了高四九,高四九刚一拿起,秦山九凑了过去。
“这么多字,你看得懂?”高四九嗤了一声,把战报递给了朱贵,“就属你上课认真,你看吧。”
徐清禳轻轻摇了摇扇子,缓缓说道:“这就对了。李秀成用兵如羚羊挂角,指东打西,一般人难以琢磨起用意,不过只要抓到他的目的,也不难猜出一丝端倪来。
南京被围了这么长时间,各项物资必然短缺,特别是粮。所以我估计李秀成肯定接着攻破江南大营的势头攻取苏州、无锡、常州等重镇来补充物资。江苏的日子难过喽!”
李慕洲点了点头,道:“军师的猜想和王大人一样,两江总督何桂清已经写信给他,希望能把张良玉的兵给调回去,王大人的是张良玉不动,让山字营去驰援江苏,挡一挡李秀成。”
“让我们杭州兵去江苏?”高四九喊了起来,“特娘的,绿营在杭州城舒舒服服,我们去吃这个苦~”
“你喊什么?一切有大人定夺!”朱贵瞪了一眼高四九说道。
李慕洲轻轻敲了敲桌子,沉声说道:“我已经答应了王大人。我们不能总窝在杭州城内,是时候出去见见世面了。
传我命令,半月之后,也就是六月二十出发,一营二营和我们先走,三营等把火药作坊收拾好再跟上。具体的行军路线,你们几个商议着定一下。”
说完,他沉默了片刻,吐出口气说道:“各营放假五天,让兄弟们和家里告个别。把下个月的银子先发下去。”
兵危战凶,谁都不知道这次出去,有多少人能回来,又有多少人要留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可军令如山倒,听李慕洲这么说,齐齐抱拳应道:“是!”
接收新装备的喜悦被离别的忧伤和对前途命运的惶恐所冲淡,山字营这几天一直在一股奇怪的氛围中忙碌着,军需处的齐林和成老夫子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合眼,一直在联系城中车马行。
这次山字营是全体出动,不仅是人员,还有各种粮草军需,另外李慕洲估计这次出去,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所以要求火药坊能搬的都搬走,这又增加了军需这边的工作量。
不过二人也没有怨言,带着手下夜以继日的忙碌着,李慕洲则带着徐清禳穿梭于杭州各个衙门办着各种手续,毕竟这次不仅是跨省作战,而且是从浙闽总督的辖区跨到两江总督的辖区,到了那边粮草有谁提供,如何安置大军住处,都需要浙江这边的衙门出示公文。
跑了一圈,各种文书总算是办好了,送行宴也不知道吃了几顿,时间也终于来到了六月十九日的晚上。
李慕洲和徐清禳来到了胡府门口。
门子恭敬的把他迎进府内,领着来到一处水榭前,便不再走了,赔着笑说道:“李大人,这里小的进不去,劳动您自己走两步吧。”
李慕洲疑惑的看了门子一脸,却只看到了一脸谄媚,不过胡府他也来过多吃,这里的路也认得,道了声谢便和徐清禳顺着花径往水榭方向走去。
那水榭建在一处偌大的水池边上,飞檐高挑,灯火通明,映的池水一片碎金撒银。
李慕洲走过花园,顺着游廊刚迈入水榭,只一眼,便呆立在场,后面的徐清禳来不及止步,一头撞得个踉跄,等看到堂中之事,也是目瞪口呆。
只见三十二个妙龄女子,下面只穿了一条亵裤,上面只穿了一件小衣,身披薄纱,正分成两队,每个人的胸前背后还各挂着一个写着:“车”“马”“炮”的圆形纸牌。
胡雪岩则坐在堂前案桌前,一边一个美婢服侍着喝酒吃水果。
他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叫人肉象棋。
“黑,炮二平八”
随着他一声,一个女子向前走了几步。
李慕洲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他在那三十几个女子当中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无数次出现自己梦中的美丽女子:李雪芬。
现在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婢女一样,呆呆的站在棋盘中,等着胡雪岩下令,没有常家埭时精明强干,也没有吴山驿放烟花那晚的娇俏憨蛮,只有一副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慕洲,徐军师,你们来了啊。”
胡雪岩感觉有些喝多了,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朝李徐二人招手,“来得正好,我一人下棋下得气闷,你们陪我一起下。”
徐清禳一拱手:“胡大先生,我不会!”
“那慕洲你来。”
胡雪岩拉着李慕洲的手,把他按到靠近池塘的一个座位上,笑着说道,“你现在是大将军了,来,先在这里驰骋一把。”
今晚的胡雪岩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高兴,说着,给李慕洲斟上一杯酒,道:“慕洲,你我先和一杯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