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因为有肉吃而激动,张林的头稍稍一动,砖头掉了下来,便引来了高四九一顿好骂:“又是你小子,每次都站不好,肉你也别吃了,多站一刻钟。
都站好,把下巴扬起来。”
张林不敢顶嘴,把砖头捡起继续顶在头上。
汪贵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好了,全体都有,听我的口令。”高四九举起棍子,高声喊道:“黑,白,黑,白~”
或许是因为布条起了作用,也可能是肥肉的激励,汪贵八人的队列只在一开始还有些混乱,但很快就整齐了起来。
到了日铺时分,随着高四九嘴里一声竹哨响起,今日训练到此为止。
各什长领着自己的人回到了宿舍,汪贵朝后看了眼,那墙边只剩下张林孤零零一个人顶着砖头站着。
他想了想,便带着人回了自己的屋。
吴山驿别看现在萧条了只有十来个人,但以前也阔过,房子有个几十间。现在因为太平军占着南京,运河运输时断时续,那运粮所需的纤夫也不用征召,所以这些房子便空了出来。
李慕洲让人整理出十来间房,就此充当驿兵的宿舍。
每间房内设置的不是常见的通铺,而是放着他特意请木匠做的高低铺,一个房间六张,正好可供一什十二人居住。
进得房中,汪贵就把自己丢到了床上,他现在脑中一片空白,连思考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时,上铺探出一个头来,说道:
“汪头,这里有些邪啊。”
此人是汪贵的邻居金安,当日见汪贵拿了银子回家,便红了眼,跟着汪贵一起来投了军,现在编入了他的什中。
“哪里邪了?别乱说,让高大人听到了,又是一顿好打。”
金安眼睛骨碌转了下,从上铺跳了下来,凑到汪贵面前神神秘秘的说道:
“高头,我有个本家哥哥在杭州绿营徐大帅手下当差,听他说,他们那边半个月都不练一次,平日里也不用在营中待着,爱上哪就上哪,哪像咱们一样,天天在这里关着,厌气的很。”
他的话引来了周围人的附和。
“就是,我听说别的军中,练的都是厮杀阵列,咱倒好,整天练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等回去旁人问我,范家老二,你在军中学了点啥,你让我咋说,难道说,我天天顶砖头。那岂不是被人笑死。”
“哎,你别说,这顶砖头还有些用,等到以后啊,咱还能去武林门卖艺呢。”
另张铺上的钱富贵支起身来,接着范世开的话说道,“那每天二十个俯~~俯卧撑,还有那三十个仰卧起坐才要命呢,我现在这肚子上的肉都像不是我的一样,去茅房撒个尿,手抖的都把不住吊了。”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钱富贵咧着嘴刚要笑,肚皮一阵酸痛,呲着牙道:“哎呦,别笑,别笑,老子肚皮酸死了。”
众人笑的更欢了,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味道。
汪贵笑了两声,想起了自己什长的职责,放下脸来喊道:“别笑了,当兵哪有不苦的,别的不说,这每月三两银子,你们在外头赚的到?看在银子的份上,忍一忍,大人说什么我们就练什么吧。”
这时,张林低着头回到了房内,默不作声的爬上了自己的床,佝着身子背对着众人。
金安瞥了他一眼,道:“汪头,这累点我们也吃得消,又不是婊子,躺在床上腿一叉就能赚钱。
可这里规矩也太大了,吃饭不能说话,睡觉时不能说话,被子要叠得方方正正,每天还要扫地擦桌,你看,就连吃饭的碗,洗脸的手巾都要摆的整整齐齐。这哪是练兵,这是在训练奴仆啊。”
汪贵朝着门口的桌子看去,上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十二个碗,就连上面放着的筷子都朝着一个方向。
这种规矩的确大了些。
正想着,金安凑到汪贵的耳边轻声说道:“汪头~咱跑吧。”
“跑?”汪贵没想到自己的什中竟然有人有这种想法,心中一惊,道,“逃兵可是要杀头的。”
“杀屁个头,他们吓我们的。”
金安压低嗓子说道,“反正安家银子到手了,我们去外地躲一段时间,他们要去家里找就找吧,等风头过了,我们再回来就是了。”
“不不不,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汪贵愣了会,转头对金安道,“你也不许跑,不然我就去告诉高大人。”
金安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汪贵,讪笑道:“不跑不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林背对着众人,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慢慢滋生起来,如野草一般,不可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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