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侍卫。”
轻柔婉约的声音在厅房响起,望着被丫鬟带进厅房的女子,永安几乎不自觉的扫了眼屏风,随后轻咳一声,问道,“不知铃兰姑娘今日寻我所为何事?”
“安侍卫忘了吗?”铃兰掀开帷帽,眸光轻敛,将腰间的荷包递给他,“我可还欠着你们大人二两银子。”
“不过,我身子不争气,辛苦几天,也才堪堪挣到一两多一点,现在还给你,麻烦帮我转交给大人,至于剩下的一两,我想,再过几天也差不多了。”
说着,她掩唇轻咳了声,唇间毫无血色。
而这时,丫鬟小心端着托盘,上了杯热茶,“姑娘,请用茶。”
铃兰瞧着冒着热气的茶盏,鼻尖轻动,闻到了一股极淡的温补药材味道。
而这,和她这几日在青北巷喝的茶水味道几乎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她指尖轻动,端起茶小抿了口,几乎是瞬间,一路走来的冷意在这一刻迎来了血色。
她苍白如雪的脸颊涌现出淡淡的粉色,屏风后的宋庭屿紧皱的眉头终于稍稍松了些,可惜,眼里的担心却是丝毫未减。
他始终都记得几日前林大夫对他说的话。
【铃兰姑娘的身子本就虚弱,若是再不好好调养,继续这般劳累下去,恐怕会红颜易逝】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需要一个依靠。
可这份依靠究竟是他还是其他人,宋庭屿却不敢想。
而这时,屏风外的永安本以为铃兰只是来还这一两银子的,可没想到她又将手中的小包袱放在桌上,说要还给了他。
“这是…?”
看见这熟悉的花纹,永安眉头一跳。
“这是一百两银子。”
铃兰平静的解开包袱,青布散开,露出沉甸甸的十个银锭,她看着,无波无澜,说道,“麻烦安侍卫帮我物归原主。”
“铃兰姑娘说什么呢?什么物归原主?这本来就是您的。”
到这个地步,永安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银子究竟是谁给的,他视线飞快地扫了眼屏风后。
果然,透过缝隙,永泰和他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一副他也是奉命行事的模样。
永安认命的僵硬笑着打哈哈。
可惜,铃兰从来不是什么可以轻易说动的花灵,她唇角微弯,心平气和的摇了摇头,“安侍卫,你我都不是傻子,我今日跟你说句实话,我铃兰…不是那般不知羞耻的人。”
【不知羞耻】,短短四个字却让永安喉间还想继续打着哈哈劝解的话,瞬间吞了回去。
这显然不是他能回应的。
永安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屏风的方向。
铃兰只当没有发现,继续平静的说着,只是面上的苦涩却是那般惹眼。
惹眼到宋庭屿觉得心脏在一缩一缩的疼,不至于痛不欲生,但却时时刻刻都让他感受到这份痛的存在。
他攥紧了双手,目光晦涩不堪。
而此时,屏风外女子柔弱却决绝的声音依旧还在。
她说,“我不能接受这来历不明的银子,也不能接受与我毫无关系男子的相赠,铃兰没有那般不知羞耻。”
“我若要,便只会要倾心于我,怜惜于我,会疼惜我的未来郞君之物。”
漂亮柔弱,素衣长裙的女子坐在厅内一字一句的说着,态度决绝,不留丝毫退路。
是了,她一直都是这样。
外柔内倔,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放弃过。
就如她当初执着要还给他那十两银子一般。
就如那日城门处她坚决不肯让那妇人帮忙一般。
铃兰虽弱,但足够坚韧。
她不要任何毫无关系的帮助,也不要他的怜悯。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他的倾心。
铃兰离开前,说了一句话,声音极轻,“麻烦安侍卫帮我转告大人,若不喜铃兰,便不要再…让我心生妄想。”
铃兰走了,微风徐徐,素衣飞舞。
一直站在身后的永泰望着世子越发清冷难看的神色,不由越发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走过来的永安不由瞪了他一眼,随即将手中的荷包交给了世子。
宋庭屿双眼轻垂,当视线落在荷包上的那一刻,他蓦然一怔。
不一样了?
怎么会…不一样了?!
久久没有等到世子拿走手中的荷包,永安心生疑惑,正在这时,手中的荷包被拿走了。
针脚细密,手法娴熟,可…为什么不是那朵铃兰花了?
宋庭屿一点一点仔细的扫视,目光晦暗,带着隐隐的不可置信,愕然。
荷包上的青竹栩栩如生,节纹根根清晰,无一不完美,可唯独不再是铃兰,不再是那朵铃兰花!
宋庭屿捏着手中的荷包越来越紧,脸色紧绷,有些难看的沉了下去。
她是…真的想放弃他了吗?
永安和永泰从来没有注意过荷包上的花纹,一时间都有些不明白世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须臾,屋外的风大了些,吹进了厅房,宋庭屿的脸色越发的喜怒难辨,唯独熟悉之人才可以看出那深藏的阴霾。
“命守在青北巷的人回来。”
也许铃兰说的对,既然他不想要她,那便不该再给她妄想。
宋庭屿双手紧攥,强行压下心底的不愿。
可惜,这份不愿可以暂时压制下去,但对于铃兰的担心却始终都存在于心中。
当日半午,山城所有的富商都受到邀请进了府衙,而之后不久山城所有医馆皆收到通知。
自今日起,山城每隔十日进行义诊一日,贫苦人家皆不允许收取诊费,义诊之日的药材则由山城几大富商一起提供。
若有病人忌讳行医,也可上门义诊。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山城的百姓听说后都不由的心生激动,特别是镇下的村子,更是一个劲的呼唤青天大老爷,唤宋庭屿为清官,好官。
唯独收到消息的林大夫察觉到了异样。
可有些事,不是他能管的。
但他管不了,林婶子却在日落时分,满脸笑意的上了铃兰的家门。
“什么?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