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珩张了张口,徒劳地默在那里,先前的几段记忆全部串联了起来。
所以我会与格洛丽亚和付天极熟识。所以我与宋淞是同事,且隐隐有着上下级的关系。
所以记忆中会拥有那么多关于畸变的片段。会对畸变嫉恶如仇,当我自己也沾染上时,固执地计划着一死了之。
以及那不知来由的肌肉记忆。
在解读出那名畸变者所说的内容后,他心中难受的情绪比先前更甚。
“首席……首席。”
他还在不断呢喃着,如同梦呓般模糊、轻盈。
虽然仇珩不是他熟识的那个人,但既然接下了“他”递过来的担子,就有必要承担随之而来的一些责任。
所以他给出了回应——更何况他也确有些私心,不想让对方在生命的尽头感到失望。
“是我,是我。”
仇珩的双手扶上他的躯干,安抚着他的情绪,尽可能模仿“他”的语气与神情。
“首席……”
地上的人恍若未闻,仿佛忘记了一切,只留下本能在不断呼唤着“他”。
仇珩不厌其烦地回应着,对方叫一声,他就应上一声,不知翻来覆去反复了多少次。
直到某一次回应后,仇珩听到了一声不同寻常的呼唤。
“是您吗……”
仇珩赶忙接上话头:“是我!”
他感受到手掌之下的躯干在激动地颤抖着,那双渗人的眼瞳死死锁定着自己,但他绝非是在看着一只猎物。
可惜他不是“他”。
“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在您离开第一温室以后,选择留下来的那部分人陆陆续续也都走了。”
刚才听“他”有提起过,“他”是在故土六年时离开的第一温室。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离开第一温室,又为什么其他人对“他”的离开是这样的态度?
但没等到他思考出结果,地上的人就再次开口。
大概是因为许久不曾摄入水分,嗓音过分沙哑,仇珩听着他颤抖的声音,努力辨别着他的话语。
“故土三十七年时,我们得知了您的死讯……”
他深吸了一口气,但饶是楼梯间中温暖的环境,这里的空气仍因过冷而刺激到了气管,胸腔也与躯干一齐痛苦地抖动着。
“但没人相信,大家反复搜查了许多次您失踪的区域。”
“在三十年后,我找到了这里。一号给我看了您留给我们的录像……”
仇珩看到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其实这有些难观察出来,毕竟他遭受畸变侵染的虹膜黑得太过纯粹,一丝杂色都没有。
时间快到了。
“我很担心被‘他们’发现这里,所以不能勤来看您。一旦出了岔子,您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后来某次来这里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发生了畸变。”
“没能及时自我了结,还弄伤了您,实在抱歉……”
“但还好……还好。只要能见到您还好好活着,我就知足了……”
仇珩的嘴唇张开又闭合,就这样无言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是“他”,终究是无法代替对方做出回应的。
同样漆黑的一双眼睛眨了又眨。半晌过后,仇珩最后问着。
语气平静,像是分毫未被触动。
“你想被埋在哪里?”
而躺在地上的人却看穿了他的难过,艰难地牵动着面部肌肉,露出一个安慰般的笑,但面上缺失的皮肤使其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