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冷的女声再熟悉不过。
花瓣从四面八方飘过来,看得人应接不暇,片刻之后,花瓣散去,绰约多姿的身影悄然而立。
谢凌衣转身,映入眼帘女子的正是闻烟。不,或许应当称呼她为瑶姬神女。
“师叔,好久不见。”
谢凌衣转脸之际已经收回眼中的杀意,隽秀的脸上甚至带了笑容。
瑶姬似乎对他的反应有所不解:“我知道在下界之时,闻烟的行为令你多有不忿,但你既然已经飞升就该明白,前尘往事应当一笔勾销。”
“你既为仙,就不再是李灵衣。”她在桃花树下负手而立,侃侃而谈。
谢凌衣沉默听她说完,然后深以为然地点头:“神女说得在理,群青谨记在心。”
“群青?是你的名号?”瑶姬问道,“罢了,你既然明白,那就走吧。踏入此门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谢凌衣连连点头,听她说完才克制而冷淡地行礼:“神女所言极是,群青告辞。”
瑶姬不耐烦地冲他挥手,背着手转过身。
对她来说,今日一见已经算是给他面子,要想叙旧他还不够格。
她还没走到竹屋前,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一股不妙之感戛然而生。
瑶姬反应迅速地扬手唤出配剑,然而还没来得及动手,后心口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她吃痛皱眉,谢凌衣犹如恶鬼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俊秀的眉眼充斥着泼天的戾气。
“神女大人,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李灵衣。”谢凌衣冰冷的嗓音阴恻恻地响在耳边,“我是谢凌衣啊。”
说完这句话,他低低一笑,眼底染上癫狂的底色:“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的蝼蚁,您还有没有印象呢?”
瑶姬在他的桎梏下瞪大眼睛:“竟然是你!”
她美丽的脸上浮现追悔莫及的神色:“我早就应该知道!”
“哦。”谢凌衣挑眉,“早知道就有用吗?你们不是自视甚高吗?当真早有预料,你们又真会把我放在眼里吗?”
瑶姬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冷哼一声。
“神女当真自以为是,怎么对我全无防备?”谢凌衣不屑地捏住她的下巴,力度大得仿佛能捏碎她的下颚骨,“可是您别忘了,蜉蝣未必不能撼树。”
瑶姬眉眼之中浮现出屈辱,下巴在他手中扭动。
一道刺眼的光华陡然现身,谢凌衣被它逼迫得退后两步,瑶姬也因此脱离他的桎梏。
她手里紧握着剑柄,剑尖直冲谢凌衣:“你找死,我欲放你一马,岂料你不知悔改。”
谢凌衣毫不在意,对她的威胁嗤之以鼻。
他提着泰阿,脚尖轻踩竹屋外的栏杆借力,直冲瑶姬而去。
后者狼狈躲过,她一着不慎让人偷袭,饶是乃天生神脉也深受影响,只能被动接招,面对谢凌衣凌厉的剑招,她连连后退。
瑶姬一面抵挡对方的攻击,一面后撤,两人打着打着就飞出了庭院,最后甚至是离开了蓬莱仙山,一路打到仙界之滨。
远处乃是汪洋大海,一望无际,波涛汹涌。
这可不是普通的海,这下面乃是凡界。
而这无妄海远处海天一色,看不见对岸。瑶姬自知无路可逃,只能背水一战。
“我瑶姬素来与你无冤无仇,不过下界历劫一番罢了,你这厮竟然揪着不放。”因为疼痛,她的声音不稳。
“历劫一番?”谢凌衣嗤笑。
罢了,在他们眼里人命犹如过眼云烟,历完劫,拍拍屁股就走了,百年后又是高高在上的神女。
谢凌衣懒得同她废话,趁她病,要她命。借着对方体力不济的机会,用泰阿挑开她的配剑。
他眼睛都不眨地将剑身全部送入他的胸口,眼底被漫天的血腥染红。
“你……当真要杀我?”此刻她终于感受到一股叫做害怕的情绪,嗓音颤抖地质问,“你要是杀了我,仙界众仙君不会放过你!”
谢凌衣在她面前蹲下身,露出个阴森的笑容:“我谢家几十口人以及师弟师妹的死全都和你脱不了干系,按理说,我应该杀你。”
瑶姬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这话里似乎还有转圜之机,立刻喜上眉梢:“你好不容易飞升,何必因为仇恨自毁前程?”
下一瞬,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谢凌衣,他怎么敢的?
他竟然伸手挖了她的神骨!
瑶姬狼狈地趴在地上喘气,奄奄一息。
谢凌衣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面前,满手血腥,手里捏着一截脊椎骨。
那玩意通体为金色,澄澈剔透。
然而谢凌衣脸上、身上,脖颈,只要露出来的肌肤统统沾染上鲜血,瞳孔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看上去可怕得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瑶姬目眦欲裂:“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没了神骨,她还不如去死!
谢凌衣当着她的面,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颊边的梨涡格格不入,显得既天真又残忍。
下一刻,他直接收紧手指,光芒耀眼的神骨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不可一世的瑶姬面如死灰,神情恍惚。
谢凌衣蹲下身,满手的鲜血在触碰到对方脖颈的时候,浸染在她的身上。
“我不会杀你。”谢凌衣掐住她的脖颈,眯着眼睛看他,“甚至我还会给你来找我报仇的机会。”
听到这里,瑶姬的眉头终于动了,困惑不解地盯着他。
想不明白这个时候,他动动手指就能结束她的生命,为什么又要放过她?理智上他觉得这人不会有那么好心。
事实上她猜对了,谢凌衣一把将她推入海中。
瑶姬在海中不停地下坠,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在悬崖边的修长身影。
“记得去找夏侯重台,只有他能帮你。”
口中是倒呛的海水,耳边充斥着仿若恶鬼低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