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洛无言被眼前刺眼的光芒吸引,愣愣地抬头。短短一日发生太多变故,以至于他被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远天边透不过气的乌云被一缕金光炸开一条狭窄的缝隙,耀眼的光芒泄露而出,密不透风的云层犹如被锋利的刀刃豁开道口子,缝隙渐渐变大,金色的光华刹那之间照彻大地。
在场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纷纷屏息以待,不错眼珠地盯着眼前的盛况。
洛无言也被震惊得张大嘴巴,直勾勾看着那道浓郁的金芒将维持着抱着一个人的姿势的谢凌衣包裹在内。
乌云彻底消失殆尽,远处天际残阳如血,云雀低飞掠过。
云层消失的地方,耀眼的金色光芒慢慢凝聚成实体,最终统统化为阶梯的形状,一路延伸到地面。
谢凌衣被这束光拉回心神,睫毛缓而慢的轻眨,然后坚定地站直身体。
他明白这一切正是岑遥栖的期望,所以他不再犹豫。
谢凌衣只是可惜,这一次对方连个念想都没给他。
不,或许,应该有。
他突然记起自己左边靠近心口的位置,贴身放着一颗珊瑚石。
谢凌衣在此时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选择把这东西交到他手里。他不动声色地捏紧手,岑遥栖说的话他都相信,既然他要他等,那他就等。
他迎着众人或是惊诧,或是艳羡的目光,抬脚拾阶而上。
剧烈的疼痛自从接触的脚面传来,谢凌衣苦不堪言,但他并没有选择退缩,这不符合他做事的原则。
他忍痛再度踏上一层台阶,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下颚,却没呼痛一声,而是咬紧牙关缓慢而坚定地走过一层又一层的台阶。
谢凌衣已经不知道到底走过多少台阶,他只知道自己早就痛得麻木,脚下金色的莲花层层绽放,他却无心欣赏。
最后一层台阶陡然出现在眼前,与之一起的还有气派巍峨的天门。
谢凌衣抬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最后那层台阶,那一刻他分明感觉到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沾满血污的衣裳重新变得一尘不染,脸上干涸的血迹也消失得干干净净,清俊明静的眉眼显露而出。
比起这种外在的变化, 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是他身体内部的不同。
谢凌衣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得轻盈,仿佛其中蕴含着无限的灵力,灵台清明,脑中思绪空前活跃,就连身上的伤也早就不翼而飞。
这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他只觉神清气爽,以往渡劫之后的舒适也是完全无法比拟。
“恭喜仙君飞升,在下已在此处恭候多时。”一位白眉白胡子的老者走上前,喜气洋洋地冲他拱手。
谢凌衣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早知我会来?”
老者摸着花白的胡子,高深莫测地一笑:“既是天命,自然早有定数。”
谢凌衣抿唇,回头望了眼身后,却发现接他的阶梯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请吧,仙君。”老者客客气气地向身后伸手。
谢凌衣点头,也十分自觉地回了礼。
他跟着这老者往天宫深处走,随处可见的琼楼玉宇,阆宛仙境,五彩祥云缭绕在宫殿之中。
一声清脆的鸟鸣响起,彩色尾羽的凤凰低空飞过。
无论是雕栏玉砌的建筑还是仙鹤蹁跹都无法引起谢凌衣的注意,因为他求仙不为长生,而是为杀宿敌。
“仙君可有取好名号?”老者冷不丁地问出声。
谢凌衣压下心中种种,听见他的问话,不假思索地回答:“群青。”
老者似乎对他取的名号颇有意见:“名号应当慎之重之,随口选的,仙君怕是会后悔。”
谢凌衣一意孤行:“不后悔。”
群青听着跟青色有关,但往俗了说就是蓝色。
老者这下拿它没有法子,只能任他去。
“敢问这位仙君,仙界可有一位前不久飞升的女仙?”谢凌衣装作不经意的提起。
老者如实说道:“近百年飞升的仙君寥寥无几,你口中的女仙更是未曾有过。”
谢凌衣收回目光,拧紧眉毛。
女仙从未有过?
那闻烟究竟在哪?
谢凌衣的脑中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老者又慢慢悠悠底开口了:“女仙不曾有,但神女却是有一位,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神女瑶姬前些时候历劫归来,眼下正在蓬莱暂居。”
谢凌衣抬眼,眼底莫名划过一丝嘲讽,神女瑶姬?错不了,应该就是那位慷他人之慨的闻烟师叔。
神和仙一概被彻底区分,神是指天生为神,就拿神界最后一位神女瑶姬举例,她生来身负神脉,身份尊贵无比。而仙就是他们这群苦修百年、千年飞升仙界的人。要论血脉,当然比不过神女。而最早天界分为神界和仙界,后诸神黄昏,神界逐渐陨落,神界也再无神,这位最后的神女被托孤给仙界。
谢凌衣沉默地听着老者介绍什么神界仙界,脑中只觉好笑,刻苦修炼百年、千年,好不容易飞升成仙,竟然比不过什么天生血脉。
“我要见这位神女。”等老者歇口气的时候,他想也不想的说道。
喋喋不休的老者连忙摇头:“不可,瑶姬神女早就发话谁也不见!”
谢凌衣毫不退让,清冷的眉眼轻轻动了动:“这不同。”
“你就说是故人来访。”他凌厉的目光直视远方,唇角微勾。
老者愣了一瞬才感慨出声:“前尘往事早忘早好。”
谢凌衣不接话,他忘不了,一刻也不敢忘,不然他根本走不到这里。
好在老者虽说劝他忘却尘缘,但也没拒绝他的提议,改换方向,带着人赶往蓬莱。
本来想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仙君吃了闭门羹就能知难而退,岂料神女竟然当真愿意见他。
“那在下就送到这了,仙君改日再会。”老者挥挥手,抓紧时间溜了。
他不清楚这位刚飞升的仙君和神女是什么关系,只希望自己不蹚浑水,左右都惹不起。
谢凌衣看着那人乘云一会儿就消失在他眼前,回神踏入仙雾缭绕的庭院。
院中花草不分时令开得正艳,尤其是竹屋外那两排的桃树风头正盛,艳丽多姿。
谢凌衣踩了一脚重重叠叠的花瓣,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