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扬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壶亚酒，给英杰和自己各倒了满杯，坐下来，端起杯子，给英杰碰了一下，一仰头，一饮而尽。英杰看着哥哥，随后也仰头把一杯饮下。这酒甜甜的入口绵香，后劲儿足，英杰赶紧又给哥哥和自己倒满杯。

碧莲本来要英杰把张扬家的钥匙还给张扬，但英杰不忍心就这样和张扬断了关系，说实在的，那么多年的陪伴，在英杰的心里张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一想到有一天会和哥哥形同陌路，英杰就觉得伤心。英杰告诉哥哥，钥匙还给你，但是希望我们友谊不要断，因为在自己心里你就和亲哥哥是一样的。

张扬其实比英杰更舍不得左家，或许是习惯了左家的温情脉脉，亲情绵长。

两个人约定，以后就是好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

英杰和英敏瞒住家人，也和英兰在时一样，有空会来帮哥哥开窗通风、打扫卫生、天气好会帮哥哥晒晒被褥。

张扬回来就会到丝厂门口去等英杰，两个人会一起喝喝酒，说说话。

今天就是清明节，张扬回来了，英杰跑来陪他，他们在家里祭奠伯母，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一个美丽典雅的青春少女，张扬的妈妈，一个音乐家、机械师，在1969年的春天如一朵飘零的小雪花，零落化入尘埃。

桌子上摆了三个菜，一碟儿油酥花生米，一碟儿外黑内红的张飞牛肉，一盘怪味胡豆，两个人慢慢的喝着，张扬本身不会喝酒，但是自从和甘医生痛饮一场以后，张扬发现酒真他妈的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

英杰也发现哥哥渐渐爱上了喝酒，不值班就会喝个伶仃大醉，他想劝哥哥不要喝多，适可而止，但又觉得哥哥那么痛苦不喝酒又干什么呢？干脆自己也陪着哥哥喝，一来二去，英杰也爱上了喝酒。

英杰告诉张扬说：“哥，你知道吗，我真是没办法了，李红梅铁了心要和我在一起，我都快烦死了。”

张扬说：“喜欢就结婚，免得夜长梦多。”

英杰说：“我说的是李红梅，我可不喜欢她，黏人的要命。”

张扬哦了一声说：“喜欢你的那两个女孩都姓李，我都分不清。”

英杰说：“一个就是我给你说的我表哥的养女。另一个是我初中同学一起插队的现在一起在丝厂上班。”

张扬皱皱眉头说：“一起上班的多好，你要和你表侄女，你表哥肯定不同意，你妈也肯定不同意，外人不知道她是养女，你们要在一起肯定又是一大谈资，难啊”

英杰说：“你的意思是要我和李红梅好。”

张扬叹口气说：“人活在这世上难呐，但还是要活下去，简单点好。前几天我父亲给我写信说我妈妈临死前就是遗憾我还没成家生儿育女，我父亲也担心他的身体活不到我成家的那一天。如果我当时坚持，我和英兰”话没说完泪流满面。

英杰有些内疚的拍拍张扬的肩膀。

张扬叹口气说：“不是你的怎么都不是你的，可是我不甘心啊，你知道吗英兰临走的前几天，在我这里呆了两天，我们拜了天地，私定了终身。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妻子。可是她还是和别人结婚了。”

英杰听呆了，姐姐其实和张扬有夫妻之实，却又怎么忍心背叛爱人去过好日子啊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啊。一想到姐姐对张扬的背叛，英杰就觉得内疚不好意思，他打断张扬说：“哥的意思是，我和李红梅吗？”

张扬说：“如果你和那个李，你准备好了承受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还有有一方承受不来压力的退缩背叛吗？”

英杰沉默了，他很喜欢芳苓，老实本分，文静秀气，他知道芳苓是表哥领养的，他和芳苓没有血缘关系，他以为可以亲上加亲，但是听张扬的口气他们两个人要在一起很难。不过英杰还年轻，越是有人反对越是坚持，英杰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不管，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张扬说：“那就搏一把，搏赢了皆大欢喜，搏输了你们也要在一起，把小日子过好给家人看，只有你们过好了，家人们最终会接受。”

看哥哥这么说英杰内心有了希望，他知道芳苓的心思，芳苓也知道他的心思，从小就知道，只是两个人都憋着不说出来。不过目前怎么甩掉自以为是的李红梅才是正事。

2

碧莲送胡杨楠去了托儿所返回来，看见婆婆坐在门槛上和春梅聊天，心想春梅好久都不出门了，今天怎么来了？看见碧莲春梅笑笑，细声细气的问：“胡杨楠送幼儿园去了？”

碧莲点点头，看着春梅消瘦苍白的小脸，和头顶花白的头发，心想春梅才四十来岁，看起来比自己五十岁的人都老，可怜啊？

碧莲问春梅：“有消息了？”

春梅“啊”了一声，有些激动的说：“前天有个在外地工作的熟人回来扫墓，告诉春喜说是在泸州看见一个娃和李向东长的像，估计是的，春喜昨天一大早就去了泸州，估计还得待几天。”

碧莲听着，看见春梅饱含希望的眼睛有些生动的光辉，心里也升起一股希望。

左妈说：”这下好了，娃娃回来就好好过日子。把身体养好了。”

春梅点点头，看着碧莲问：“胡月明才三岁半你就送他上托儿所？”

碧莲说：“我也不想送啊，他爸写信来说胡杨林上托儿所了，很好，学了不少知识，要我们送胡杨楠上，免得两个娃娃有差距。”

左妈说：“上托儿所好，上学第一天回来就教育我们吃不言寝不语，说是老师说的。”

碧莲笑起来说：“这小子聪明的很，性格也好，不知道像谁？”

左妈斜了碧莲一眼说：“像谁，像英兰啊，英兰小时候多乖啊，和隔壁的庆生天天玩，也不喜欢哭闹吵架。”

春梅想起英兰小时候的乖模样说：“英兰小时候长的像个洋娃娃，多好看啊，这胡杨楠也长得好看，眼睛像英兰，脸上两个酒窝也像。”

碧莲沉默了，心口微微颤抖，她不愿意提英兰，也不愿意听别人提起英兰，她怕自己受不了，借口要上厕所，急急忙忙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