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雁,你当真以为本王的耐心是无限的?”
洛玄咬牙切齿将她恶狠狠一把抛上床榻,愤怒的眼眸越发幽深,倒影她神情微带迷茫似醉非醉。
恍惚间,她也只是无辜。
而是他,总是欺负着她,做了恶人。
那般善解人意,那般体贴人心?
曾记得多久以前,懵懂狠辣未经人情冷暖的少年还幻想着日后娶一个善解人意宽容大度宜家宜室的皇子妃。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妻妾成群,左拥右抱。
这般的梦,大抵是个心智成熟的青年都做过。
而那时所期待的影子,如今覆在了她的身上,如何那般令人心寒?
而微醉间,或者他从未醉过,却总是在她面前装作醉意。
皆或许,她素来是那美酒香醪,让人不饮自醉,从来无法自拔,也未曾想过自拔。
他似乎又伤害了她,总是好心举动善意避让,却总是让这说敏感又觉得迟钝,说迟钝又在某些方面敏感到极致的女子,黯然神伤。
是否是他,总是在伤害?
他的躲避,不是不爱,而是深爱。
竟让她,患得患失吗……
也是,两人自相识至今再到走到一起,本就不易。
她在他身下,眸中水意迷蒙,恍惚间可以称作是泪眼婆娑——
而她在他面前哭,素来少有。
自然,除了那夜她送上惊人一舞,珠泪滑下那般令人心碎,却不是为他而流。
她终于放开前生泯灭人性的禁锢走出枷锁,当了一辈子杀手,却没人能比她内心更温柔。
那夜的泪是让人新生的喜悦,犹记当时鱼沉歌满心含笑的眸中全然是愉悦与激动,比雁儿本人更甚——
据闻前世的友情于她们二人早已超越了生死。
再除了,除了那时洛王府他强制将她禁锢挽留说什么都不让她走,剖心窃意,那泪,恍惚带着解脱与期盼?
为她自己,也为那虚无缥缈的未来。
她自觉许不起他一个将来,也要远离红尘毁灭自己,成全他吗。
而如今,这泪为谁?
为他?
她眨了眨眼,浓密长睫挂上了晶莹珠玉,却始终不曾下坠。
她素来不喜欢哭,又或许多久未曾泪盈于睫,因此忘了如何才能哭得出来?
这泫然欲泣的神情他怎么受得了,心都软成了水。
他该喜?该悲?
于她,似乎从未捋清过应该如何面对,才能知道心情的喜悦究竟缘何?
而这悲,又从何来。
她的问题与楚丰云所言一丝不差,而今由她问出来,却是多少惶恐多少不安隐藏于平静表象之下——
她说:
“洛玄……你……”
她欲言又止,眼光瞟了瞟,似乎不敢看他惊怒神色。
却不是心虚,而是不敢让他看到,她眼底悲凉。
“你……要不要……”
她有些犹豫,恍若也有些不舍。
她欲言又止半晌,像是心口压了万吨巨石,最后深吸一口气,才艰难启齿:
“要不……解除,婚约?”
而这次,他竟然意外的平静——
原以为会如同从前怒上心头,什么都不管不顾。
而今,心中竟然生出了悲凉之意。
她不是第一次说这话,可她如此问询,何尝不是内心不安?
明明胆子那么小,又硬要强迫自己做出选择。
既然余生不长,何必把自己逼那么紧?
真是蠢,真是……太蠢了。
他轻轻吻去她眼睫上的珠玉,温柔呢喃,带着自己都未曾料想的珍重:
“为什么这么问我?”
她却蓦然绯红了脸颊,素来苍白的脸色恍惚也平添了三分媚态与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