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底哪敢欺瞒太尉,确是衙内所画,这套技法之所以玄妙,全是光影所致。”随即递上铅笔。
朱勔接过铅笔,在纸上胡乱划了几笔,表情略有疑惑,“此笔如此坚硬。如何蘸墨作画?”
“此乃是炭笔,线条可以仿光,这画可不是画出来的,而是投影所致。”朱汝贤一个上午新鲜词听的多了,见父亲不懂,朱汝贤有意炫技,立马在纸上勾勒定形,随即打了几个面,一个圆柱形的石凳就在朱勔的注视下画好。
“妙就妙在这些光线投影,爹爹看看,像不像真有石凳摆在面前。”朱勔都被震住了,他没听懂什么光线,什么投影,只知道这才一个上午,儿子就像换了个人,似有仙术加身,真是老太爷保佑。
朱汝贤余兴不减,“我就说槐卿是仙人,爹爹还不信。大唐吴道子在世,也难有此技法,不是仙授又是什么。”
“衙内太过谬赞,小底也不过梦中所得,我练习时日足足一年,比不得衙内天纵奇才,最多半年,小底便教无可教,只得回乡务农去了。”也不知这朱汝贤以前是不是寻过他人代笔,这才让朱勔如此看轻朱汝贤,就如同黄琳看轻自己这般,黄中辅想起自己一身本事,却被父亲如此看轻,心中还有些愤愤不平。
“吴道子死后才得道,如何比的上在世的仙人。”看的出来,朱勔对自己极其器重,如此开口借钱不是什么难事,黄中辅还在欣喜间,却听朱勔又道:“三郎可知我为何以槐卿赠予否?”
槐卿意指三公九卿,黄中辅的表字是昨日朱勔所赠,男子束发后,便由德高望重之人赠予表字,寄长辈之望,年长些后辈也可称呼表字,显得尊重。
“只因张真人留下一首诗解惑,如今我才参透,这是首姻缘诗。”
可是那四句箴言,朱汝贤好似想起了什么,“钱塘江上潮信来,缘来缘往归海流,仙缘玉璧结槐树,三公九卿尽我俦。”
感情这父子俩一唱一和,是在卖女儿给他,黄中辅一脸呆滞,这也太下的去本了吧,自己只是想借些钱财,抱上对方大腿自然是好事,可朱家注定要倒霉,绑的太深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我们朱家早年也是得遇了仙人...这才有了如今这番富贵。”朱勔还在滔滔不绝讲他家发家故事,朱家药铺关的早,只有些苏州老人还依稀记得他家是卖药起家,朱冲毕竟不是个医者,大疫一过就转行做了木材生意,朱冲自从遇仙,时运一发不可收拾,赠了蔡京几千根圆木,到现在权倾东南不过几年功夫。
这事黄中辅在后世也有所耳闻,只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黄中辅不断盘算着得失,在旁人眼中只看到他脸色阴晴不定,似是陷入了混沌境界。
“那梦中仙子就是我女儿,那老者便是我家老太爷。”他的梦还能这般解读,他一向拿这个唬人,不想今日却被人拿来解读成姻缘。
朱勔总算说完了故事,最后来了一句。“槐卿本来已经得道,只因与我家还有一段姻缘,这才转世为人经历红尘,此乃张真人亲口所言。”把黄中辅拉回现实。
“如此我就要改口叫姐夫了。”朱汝贤也趁机打闹,大姊婚事确实拖不得了,有老太爷指点那真是再好不过。
“小底无心功名一介白身,如何配得上太尉之女...”黄中辅喜欢美女,若真如画上那般倒也美哉,就怕等自己大些怕对方已经年老色衰,时光不饶人,再说男低女高那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还不好说,连朱汝贤都不能免俗,蔡京还是书香门第,养出的孙女如此娇蛮任性,那朱勔家的女儿啥样,他还真不敢想。
“功名不是问题,槐卿莫要小瞧了自己,就凭这一手。”“素描。”朱衙内不忘在一旁提醒。
“单凭这一手素描画技,官家定不吝封赏,不过开酒楼之事是否还要商榷一下,官家虽不在意,可不免有好事之人。”大宋律法,官员不能押妓,当年柳三变就是常年在青楼厮混,得了功名也被划去,最后靠着写词,让妓女供养,死时也是凄惨,若是官员与官妓有私情,拿到台面上,也是犯了律法的事情。
这年头连皇帝都打地道去青楼厮混,用的还是太祖赵匡胤留下的军用设施,谁还管士子押妓,朱勔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包养他,黄中辅不愿靠女人吃饭,连忙拒绝道:“素描最善写生,青楼花魁百艳,市井之气十足,除了适合作画,还能磨练心志,太尉不闻张载旅居东京,住在甜水巷授业,以此观察弟子心志。”
“通衢大道中习书学道,方成大家,再有月余衙内就可素人像,到时非去青楼不可!”黄中辅说的义正言辞,换来的却是门后的河东狮吼。
“好一个妖道,竟敢跑来同乐园骗财骗色,爹爹莫信了此人鬼蜮伎俩。”说话的是一位青衣娘子,一袭青色的褙子,下配着白色的长裙,脸庞小巧精致,长得虽煞是好看,可话说的实在难听,黄中辅凭本事吃饭,虽有意借钱,可还未开口,怎能当得骗财骗色四个字。
声音从背后传来,黄中辅不知道两女究竟在外面站了多久,但看她们的模样,该听的应该都听到了,随行的另外一名女子,则是仙气飘飘清雅脱俗,与先前黄中辅素描画的女子别无二致,不得不说朱家的基因强大,都是些俊男美女。
眼见对方一双贼眼四处打量自己,蔡玉儿心头怒意更胜,指着黄中辅的鼻子骂道:“瞧你那副丑样子,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铜镜,若没有本夫人便赠你一副。”
是可忍孰不可忍,人身打击可就太过分了,黄中辅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你...你...。”
“你什么你,我可早就打听过了,爹爹您瞧,他这幅鬼样子哪里像八岁,不敢去见林天师,还不是怕被真人拆穿他装神弄鬼的把戏,什么狗屁的通衢大道,方成大家,天下哪有这荒唐的道理。”
“玉儿。”或许因蔡玉儿说的实在难听,什么屎尿癞蛤蟆,岂是妇人家能说的话,朱勔轻咳一声总算出来主持了公道,“槐卿大才岂可以貌取人。”
这朱太尉也不像个会说话的,自己也是仪表堂堂,这朱家人真是瞎了眼,黄中辅强压住怒火,既然有台阶下,自己何不趁此机会回了这事。
“日久可见人心,娘子若是疑我年纪,尽可派人去查,义乌百姓人人可以作证。”
“若言我贪图仙子美色,小底也知配不上仙子,今日多有叨扰,请恕小底告辞了。”
说罢看了一眼那云中仙子便转身告了个礼,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