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问伊莱拉:“你能教他战斗吗?”
“你真的想让这么小的孩子去战斗吗?这不人道。”伊莱拉摇头道。
“所以呢?我们杀死的那些帮派喽啰,你有关注过他们多大吗?他们也只是孩子。”
“怎么,你想招募一帮孩子军团?”
“没错,但是要比天空年纪大一点,”马修两手一拍,来回踱步,小巷地面上,遍地肮脏的油污、恶臭的淤泥,“你看到了吗,这里的条件有多恶劣?”
“千千万万垃圾层的孩子,他们才是反抗麦克斯韦的火种。自小在这片肮脏之地长大的人,最能明白谁是敌人,他们嫉恶如仇,他们心底有火。”
马修面对着小巷的墙壁,还想说出心底的话,却听伊莱拉沉默异常,回头去看。
她露出来的半张脸满是疑惑。
“反抗....麦克斯韦?”伊莱拉怔怔道。
“我没和你提过吗?”马修在脑海里搜索一番,好像确实没有。
“我以为你开公司是为了赚钱。”
“我赚钱是为了反抗麦克斯韦,当然,还有维克托利亚。”
“我们还是公司的职员呢,马修,”伊莱拉下巴抬起来,眉头皱起,又舒展开来,“我是说,至少公司还在维持社会的法治和秩序,垃圾层的存在有历史遗留的问题,不能全怪到他们的头上。”
这回轮到马修奇怪了:“路易十六也是法国法律的践行者,他也在维持社会的秩序和法律。因为他如果不去维护,人民就会立刻把他送上断头台。”
“我突然明白了,”马修话锋一转,种种疑惑似乎都得到了解答,“你一直没有跟我们说过你的真实身份。你是哪位高层的孩子吗?维克托利亚的,还是麦克斯韦的?还是别的城市的?”
伊莱拉看着他,嘴巴微张,又再次闭合。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伊莱拉开启了她剩下的半张面具,看不清表情,转身要走。
蝴蝶的背影渐行渐远,马上就要消失在巷子的尽头,没入垃圾层迷幻的红紫霓虹之中。
马修拉住了她的手。
“你要走了吗?离开公司?就因为我希望那些坐在办公室里,一分力气不花就能挣到天空、阳光和雨露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的狗屁去死?”
伊莱拉什么话也没说,想扯掉马修的手,却发现他用力得很,根本纹丝不动。
“听着,”她听到马修说,“你是大公司的孩子也好,不是也罢,你离开也好,留下来也罢,改变不了我的想法。我还没想好消灭公司之后该如何建立新世界,也许靠我也根本做不到,但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你没看到吗?”他指向不远处的“跃迁阶梯”,那边,无数在城市层和垃圾层之间来往的民众像蚂蚁一样忙忙碌碌,裹着暗色的大衣,青白的脸都埋到阴影里,疲惫的皱纹勾勒出的线条浓重粗黑,像一幅老旧而昏聩的简笔画。
“死气沉沉,忙着求生,在虚拟世界里互相厮杀争吵,然后又蜗居在色情超梦和毫无营养,生来为了刺激多巴胺的低劣娱乐商品里,或是,别的他妈我不知道的地方做着幻梦!”
伊莱拉安静许久,马修也不再说话,只是喘着粗气休息。
他们听到垃圾层嘈杂的电子摇滚乐,帮派们的嘶吼斗殴,飙车党的引擎轰鸣,红灯区的淫语与喘息,苦难者的哀求与咳嗽。
世人总是在用不同的声音表达自己的痛苦。
“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这注定是一条求死之路。”伊莱拉问他。
“死过一次的人,不想再顾忌太多。”
伊莱拉启动夜蝶,用最后一点能源助力,扯掉马修的手,踏上跃迁阶梯,消失在垃圾层顶端沉重的钢铁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