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互相对抗中,身体自然而然地发力,与角抵相同,不能算暧昧之举。
她本就是个好胜心极强的女人,喜欢对抗,不会怯场。
如此育人的行为,在不了解独孤玉琥的高葳蕤眼中,则成了放荡不羁,大庭广众之下猥亵美少年。
她懂了舅母带她来的用心,正是要让她知道,这个小郎君在长公主府内是什么身份。
因为她看到了后花园中,舅母俯身让小郎君为其簪花的那一幕,如此一来,舅母的用心,便深藏着更晦涩的心思。
这个与叔父称兄道弟的小郎君是禁脔,她不能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身处长公主与舅母之间的他,竟能如此镇定,像带着面具,周旋其间,有叔父率领五百甲骑冲破包围圈的气度,这不能不令她心折。
他的处境比自己险恶许多,尚且不惧,自己怎么能惶恐呢?
艰难对抗中的韦冲,想必料不到,挣扎求活的自己,给能独孤家小娘子力量。两人总共没说几句话啊。
更料不到的是,高葳蕤受到鼓舞的短暂时间后,又陷入因伪齐王室陋习而生出的悖乱杂念中:窥一斑可知全豹,眼前所见,未必不是掩人耳目的一角,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中,他与她,他与她,会是怎样的形态,甚至是,他与她与她,会生出怎样的纠葛?
在这荒唐的恐惧中,高葳蕤的眼睛温热了。
她不知道是,在韦冲眼中,她成了救命稻草。
韦冲败下阵来,他的精神没有输,可男人有把柄,人前属于弱势的一方。
为避免丑态,韦冲说道:“高娘子要试试手么?”
终于,独孤玉琥体验到了父亲驰骋沙场得胜归来的意气风发,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不经过想象的体验,而是身体给的反馈。
所以她放开了韦冲,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带着几分释放后的倦怠的语气说道:
“葳蕤是高王之后,想必弓马娴熟,且活动活动筋骨吧。”
“长……姐姐谬赞了,妹妹不才,能否与姐姐调教出来的小郎君比一比呢?”
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真叫高葳蕤意外。想想,赢了小郎君,更有资格从小郎君身上汲取力量吧?
长公主随意道:“那便比一比吧,以三箭为准。”
韦冲不喜欢这个小娘子的念头,在这一刻得到了明确,他嫉妒她,他都不敢愁眉苦脸,她凭什么画着啼眉,忧郁给谁看?
“我先来吧。”韦冲自顾自地拉弓,姿势合理,弓拉开了三分,长公主教导有方。
松手,箭平平射了出去,中了靶子的边边。
“不错。”长公主不由夸赞,妹妹独孤玉璜若在,一定会惊讶于姐姐的宽容。
韦冲没等高葳蕤射箭,要保持住命中的手感,继续拉弓,射箭,可惜脱靶了。
再来,脱靶,偏更远了。
嘿,瞎猫碰见死耗子。
“请吧,高娘子。”
高葳蕤看他松快地笑了,沉郁顿去,像变了一个人,难以置信,周旋于长公主与夫人之间的小郎君,会有如此清纯的笑容,犹如松风,一派温良。
他没怪自己。
抬弓正欲引弦,听身后泠泠然的声音说道:“高娘子要射箭么,我来凑个热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