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不是有事要与夫人商议么？”

说着，雪椿取下了鬓上的海棠花，放在了碗边，这是一朵垂头丧脑的海棠花，失去了水分与光泽，摘下枝头很久的样子，“夫人放心忙去吧，我会照顾好小郎君的。”

崔夫人看了眼那朵蔫了的海棠花，第一次觉得自己可笑，被一朵花乱了心神，不是说不向外求么，明知金荷没安好心，偏偏自陷。

好在雪椿这丫头，不像她母亲。女儿临阵倒戈，金荷想必很受伤吧。

两个长辈，不及一个未嫁人的姑娘，是上了年纪，失去自信了么？

不，被小郎君所照耀的自己，是红妆，今天身上的裙子，是胭脂红，与昨日的石榴红不同，小郎君注意到了么？

说什么安安全全的捡豆子，还不是关心则乱。

这种患得患失的小女儿心态，不正表明自己年华仍在，没有老去么？

崔夫人起身，无声地洒然一笑，纯净得像未嫁人时，在小郎君目光的追逐中，施施然与金荷出去了。

来到庭院里，站在昨夜的那株海棠花边上，崔夫人拽了拽裙摆，“金荷，这条裙子好看么？”

连女儿都背叛了自己，夫人竟没有嘲讽，金荷震惊于她的雍容大度，又为自己一而再地用那枝海棠花做局的狭隘而愧疚。

输了么？

是昨夜那句诗太伤人了，动摇了自己岿然不动的本心，只须恢复本来面貌，谨守奴婢的本分，便会如金刚琉璃，立于不败之地了。

“以夫人的容貌，穿什么都好，胭脂色更衬得夫人肌肤如雪了。”

咿？崔夫人有些吃惊，金荷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是在她还未嫁入独孤家之前吧，有点怀念呢。

“你偶尔也要穿艳丽些才好，常年一身暗色，岂不可惜了这身体和这张脸，当年多少人垂涎欲滴呢，要对自己好一些，看到雪椿那丫头的好胜心了么，你比我敏感，早发现了吧。这就是女子啊。”

“椿儿年轻，跟她比不了，况且，女为悦己者容，穿得那么艳丽招摇，给谁看呢？”

“你太固执了，不能给自己看么？”

“夫人是给自己看的么？”

“那你认为是给谁看的呢？”

夫人说这话时，语调欢快，和女儿试新衣服时一样，不同的是，她几乎是出于炫耀了，在自己面前炫耀，不就是期待着自己说出两人心照不宣的那个名字么？

说了，她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会羞赧又欢喜？

真是无耻的女人。

三十多的人妇还这样无耻。

或许，她坚信自己不会说，才如此大胆如此无耻？

想到这里，金荷纠正了错判的情绪，她不该因狭隘而愧疚，而要为自己不够无耻而愧疚。

“夫人是给自己看的。”

“你总是这般言不由衷。”崔夫人摘了一朵海棠花，簪在金荷如云的鬓发上，感叹道：“但凡你诚实些，何苦到如今呢，我又何苦来陪你呢。”

“奴婢的欢喜，夫人又怎么能知道呢？”

那能叫欢喜？崔夫人看不明白了，这个女人，这个曾经熟悉的女人，脸上噙着凄美的笑，是不是堕入了魔道，竟然以悲为食么？

她后悔了。

“小郎君不用雪椿照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