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令上前的侍女不敢贸然扶走韦冲,看向长公主,等待示下。
独孤玉琥没有示下,在考虑更重要的事,一向谨慎的她,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表露便是暴露,暴露了便有破绽,不是一家之主该有的修养,今日怎么不知不觉间破了戒?
是韦冲年少,拿捏在手中,让自己放松了戒备?
不,他的表现,按理只会加深自己的警惕,可偏偏没有,是与父亲相似,麻痹了自己?
从未见过妹妹与陌生男子肌肤相亲,妹妹也被麻痹了?
妹妹问他谁更好看,此等毫无意义的事,无聊的妹妹喜欢干,她怎么会放在心上呢,更不会在意是自己好看,还是妹妹看好,没有阻拦,上巳日让妹妹玩闹玩闹罢了,这是姐姐该做的事。
所以看妹妹捧着韦冲的脸,压低他的视线,从她的眉眼,到挺秀的鼻子,到丰润的红唇,到白皙如腻的下巴,她只是不经意地看着,视线继续下压,到大雪封盖的峰壑,这是妹妹与自己的不同,妹妹喜欢展露甚至炫耀父母的遗泽,而她将父母一切遗泽收纳起来,珍藏起来,保护起来,就像保护父母辛辛苦苦打下的功业。
从保护的克制中,她相信能获得比妹妹更高的欢愉,谁更好看,看脸即可,当妹妹用不公平的手段诱惑韦冲,作弊之时,她没有觉得不公,相反,她赢了,妹妹在压低他视线的那一刹那,她便赢了。
她不该赢,她不该有赢的念头,一有这念头,便意味着自己不是收纳珍藏保护父母的遗泽,意味着不再克制,意味着自己与妹妹的欢愉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并不比妹妹的欢愉更高。
所以,输赢不该由自己评判,该第三者说了算,该韦冲说了算。
这么一想,妹妹诱惑他的举动,便不存在不公,妹妹可以诱惑,她也可以诱惑。
不,这不符合独孤家一家之主的处世之道。
不知那里吹来一阵春风,吹得柳絮纷纷扬扬,吹得曲江池水皱纹道道。
当镇之以静。
长公主嘴边有琉璃杯,低头看着琉璃杯,视线自然而然地到了韦冲脸上。
还是杀了吧,他挑拨姐妹关系。
韦冲的整张脸都在独孤玉璜的手上托着,柔软,温热,热得有些发烫。
女子的手,不该这般烫,是酒劲散发了吧。
他知道这时的酒精度低,却忽视了此身非旧身,酒精耐受度已然不同了。
此身不仅不胜酒力,也承受不起美的压迫了。
独孤玉璜是美的,有压迫的,
有压迫,就有反抗,他不自觉地扭头,挣脱独孤玉璜捧着脸的手,去看独孤玉琥。
独孤玉琥是美的,也是有压迫的。
他要从两种美之中,两种压迫之中,分出一个胜负。
他要说,独孤玉琥更美,或许她会欣喜,大概不会,她会露出“知道了”、“已阅”的表情,她将自己包裹得严实,他想撕开她,撕开她的包裹。
所以他要说,独孤玉璜更美,她还是会露出“是吗”、“已阅”之类的表情,他有直觉,自己撕不开她,连“寄人篱下”都没让她动怒,怒是最爆裂最难压抑的,能不动怒,什么也动不了她。
所以,他要说独孤玉璜更美,独孤玉璜说有奖励,他的身体想知道,从那张好像能吃人的朱唇里,从吃人时或许会泛红光的唇瓣上,知道奖励是什么。
这种奖励,居然也是有压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