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以前,她从不认为独孤家缺了男子不行,招婿,不是出于自愿,是姐姐说她需要个夫婿,她并不认同,尽管未挑明,她岂不知姐姐有私心?不妨事,不损独孤家便好,对独孤家来说,姐姐或许比自己更重要。
眼下,身旁小小的人儿身上,迸发出的光彩,让她确认了一直以来不愿承认的怀疑,父亲故旧为何对她有所保留,不为别的,正因她是女子。
人心本就隔肚皮,男人与女人又隔了一层,难亲近,更难交心。
独孤家确实须要一个男人,她该招个夫婿。
回过神来,一旁的女人们,无论少女,还是新嫁娘,亦或是妇人,都饶有兴致地盯着高谈畅饮的两人,时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番,脸上泛起或羞涩或打趣的笑意。
自己的妹妹,也被韦冲绽放的光彩吸引了么?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手上的琉璃杯晃了又晃,许久不抿一口,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母亲脸上似乎颇有欣慰之色,不止是欣慰,那眼神还有别的东西,是想到了父亲吧。
见到了一个与父亲相似的人,便不自觉地亲切,她感同身受,所以要杀他。
说是一醉方休,高孝瓘饱经世事的人,极有分寸,不可能在人前大醉,见韦冲醉眼朦胧,脸上酡红,便称家中有要事处理,告辞离去了。
兰陵王一走,独孤玉琥没了周旋的心思,打发于让蔡匡等人走了,与女眷们饮了杯酒,女眷都是知进退的,看完了一场好戏,兴致勃勃地告辞了,回去和夫君姐妹嫂子弟妹说说所见所闻:兰陵王或许要嫁给柱国长公主了,而且更有意思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他和长公主的面首很谈得来,称兄道弟呢,你说他们……
外人走干净了,独孤玉璜坐到姐姐案前,碰了碰杯,朱唇轻启,说道:
“长公主好手段呐,折服天下英豪,看他们那仰慕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真叫妹妹心向往之呢。”
长公主饮了杯酒,“什么天下英豪,多蒙父荫,功名未显,怎及得上你夫君?伊阙一战,力擒三王,杀敌万余,俘虏三万,洛阳大恐,豫州骚动。如此军功,才叫姐姐心向往之呢。”
独孤玉璜眸子一亮,一把夺过韦冲手上的酒杯,拦住了他一杯接一杯,借酒浇愁的势头,“那正好,我明天就和三姐夫说,请他下旨,把我夫君让给姐姐你,妹妹不贪,你用这美少年来换就行。”
独孤玉琥白了妹妹一眼,“尽瞎说,快三十岁的人,没个正经。”
韦冲手肘支在案上,手背撑着侧脸,两眼迷离地瞧着长公主,她和自己一样,也是多面的,和妹妹说话,有了几分女儿态,白妹妹的那一眼,仰头斜斜看过去,似有万种风情,流泻而出,填充在裙幄隔开的空气里,空气里的春光一时有了颜色,随其嗔怒,色彩愈发饱和。
不禁含含糊糊地说道:“真好看呢这脸,谁有福享之?”
独孤玉琥想起那句“此生不换”,脸颊飞上一抹红意,呼吸间消散了,同时消散的,还有那几分与妹妹相处时,自然而然的小女儿态,恢复了柱国长公主的威严,用那清冷、不可置疑的声音说道:“他醉了,扶到一旁休息。”
独孤玉璜伸手掰过韦冲的脸,把艳如桃李的脸凑到他眼前,“这张脸呢,我与姐姐,谁更好看?答对了有赏呦!”